从艳羡之语不绝于耳的花想容出来,白苓端详着手中白瓷盒,精致小巧的一个,入手温润如玉,里面盛放的便是“玉女胭脂”。
风逸之也凝视这小小的一个,眼中深究:“瞧着也不甚新奇,当真有传闻中的神乎其神的功效?”
纤长白净的手指把玩着瓷盒,白苓红唇微掀:“等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风大哥,你可否答应阿苓一件事。”
她转而看向神情温厚的青年,眸中似有流光星转,“华夫人送我这一盒玉女之事,你不要告诉旁人,枝音姐姐不要说,林公子也不说。”
“为何?”风逸之不明所以,大眼睛浮出真诚的困惑。
白苓装模作样地“哎”了声,神色半犹豫半纠结:
“风大哥有所不知,华夫人送阿苓玉女时特地叮嘱过,不可把玉女轻易示人。我与华夫人虽是一面之缘,可志趣相投已然成了知己姐妹,她赠我千金难买的玉女,阿苓也定当还她千金之诺。”
这话当然是假的,是她胡诌的。
华夫人对她是有叮嘱,但不过是不可将此项赠与他人,以及,让白苓以后多去花想容光顾而已。她如此热情和善,白苓自然不会拒绝,还约着过几天再去花想容看看。
“原来如此。”风逸之一脸理解地点头,还由衷赞叹道:“阿苓真是至纯至真,千金之诺赠千金之物,你放心,风大哥定然替你守住这千金之诺。”
“多谢风大哥了。”少女轻敛长睫,挡住一瞬而逝的狡黠。
青年信誓旦旦,白苓知道以他的性情定然会守口如瓶,只说了几句感激之言便不再多说。
两人回到驿芳庭时太阳已经沉到底,苍穹并非是完全的墨色,更偏于幽幽的深蓝。胡枝音和林惊鹤两人先他们一步回来,已经在客栈大堂等候多时。
“你们晚了半个时辰,是否收获颇丰?”胡枝音满眼期待地望向他们,眼睛亮得像是屋外刚上天的星子。
可风逸之和白苓辜负了她的期待,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里的尴尬与无措。
胡枝音疑惑地看着两人眼神交流,“怎么了吗?”
林惊鹤一人自悠悠地品茶,淡笑不语。
“这……”
两人吞吞吐吐了一会儿,风逸之觉得自己毕竟是兄长,得担起这个责任,长长吸了口气,才开口:“说实话,我和阿苓一无所获。”
胡枝音霎时微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一脸“你们是认真的吗”质疑表情。
“我和阿苓今日跑遍了兰陵城大大小小的酒坊、茶馆,可……”风逸之尴尬搓手,慢慢解释了一切。
胡枝音听了之后眉头深锁,先是看了眼身旁的青年,再把腰上挂的剑鞘拿下,大力扣在桌上,沉闷的一声把风逸之和白苓都惊住。
白苓犹犹豫豫开口:“枝音姐姐,我和风大哥虽毫无所获,但也是勤勤恳恳的,不必用剑吧……”
胡枝音错愕,看了眼桌上的剑,又看向神色古怪的两人,又无语又想笑:“你们想什么呢,就算你们什么查不到,我也不会用剑来惩罚你们呀。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吗?”
“当然不是。”白苓立刻扬起笑,坐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我也只是在逗姐姐而已。”
“你呀。”胡枝音神色浮出无奈,可经过这插科打诨的一遭,眉宇间的愁色消减不少。
风逸之也挠了挠头,坐下傻笑:“我也就说嘛,一无所获而已,怎会——”
话被少女反手突然横在他脖上的剑鞘打断,他愣住了,茫然地看向笑得肆意轻快的红衣少女。
胡枝音冷哼一声:“白苓妹妹我是不忍苛责,但你可没这个优待。”
于是,他更茫然和震惊了,光看长相是个剑眉星目的俊俏青年,可配上他的神情活脱脱像只傻大狗。
胡枝音笑得更欢畅了,口不择言:“也不知命书是怎么想的,竟然选了你这个傻子做天命之子。”
原本白苓是在和胡枝音一起笑的,陡然听见“命书”两个字,浑身一震:“命书!?”
她惊呼的一声太过明显,胡枝音收回横在青年脖子上的剑鞘,拿起手帕擦仔细上面镶嵌的珠玉宝石,边问:“怎么,白苓妹妹也知道命书?”
风逸之趁她们不注意顺了顺心口,一只修若玉竹的手递来一杯茶,他抬头对上青年含着笑意的黑瞳,边道了句谢接下茶杯,小心啜饮了一口。
白苓心神稍微定下,继续装傻充愣:“阿苓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新奇,命书是什么书,志怪小说吗?”
“你才是志怪小说,不对,你就是个妖怪。”命书不满冷笑。
白苓没有理会它,而认真地望向胡枝音,求知若渴的眼神。
“非也,命书并非是书。”胡枝音笑着摇头,“而是记载天地万物之命理的至宝,不过我也没见过它具体是什么样,只是听人说是一本书的形态而已。”
白苓若有所思点头:“记载天地万物之命理,那我们的命都被它记载咯?”
胡枝音笑着点头:“自然。”
“那如果得到它,不就能知道自己的命了。”白苓继续问,垂下的眸光一片冰冷。
“是这样的。”胡枝音只觉得少女的情绪变得有些古怪,像是阴沉沉的雨天,可转瞬间,又恢复那样的漂亮明媚。
她不疑有他:“不过,命书并非寻常人可得,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只是……连风逸之这被定为拯救天下苍生的天命之子都不是,也不知命书的有缘之人会是谁?”
“这般机遇,肯定能助她平步青云、万事无忧。”
胡枝音神情略有艳羡,殊不知,她所羡慕的有缘之人正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并不如她想得那般畅快。
“那可太好了。”白苓扯了下唇角,眸光更冷,纤长的睫微微垂落,眼下一片出现阴影。
命书又出来找存在感:“瞧瞧,女主都在羡慕你,小花妖,莫要不知足,好好完成任务才是正道。”
白苓冷笑更甚,完全不想理会这自大狂妄的东西,对着胡枝音笑盈盈岔开了话题:“姐姐,还没问你们今日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胡枝音唇边的笑一僵,轻咳了两声,微微侧开脸看向一旁悠闲喝茶的青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好啊你,你们也没查到什么对不对?”风逸之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窍不通,可这时反应得却极快,炯炯地盯着胡枝音。
后者慢吞吞地低下头,轻咳了两声,弱弱道:“哎呀,大哥不说二哥嘛。我们……林师兄,还是你来说吧。”
白苓顺势看过去。
“好。”林惊鹤玉骨似的手捏着茶盏,笑得云淡风轻,“今日,林某和胡师妹一道去了昨晚丢失女儿的城西花匠家,但到了才知他们已经举家搬迁,追过去时,他们已经出了兰陵城外。”
“什么?”风逸之不敢相信,“昨夜丢失了女儿,今天不去报案反而直接出城,这是什么章程?”
“可不是。”胡枝音眯了眯眼睛,“我和林师兄还去探访了他们周边邻居,可只要问及花匠家的事,全都摆出一副避而不谈的模样,甚至还驱赶我们。”
“如今看来,无论是这些人,还是茶馆酒肆的人,皆是被人下了禁令,不可谈论此事。”林惊鹤轻轻搁下茶盏,垂下眼,神色波澜不惊。
风逸之义愤填膺,“究竟是何人有此通天之手,竟然能够威胁一整座城的人,莫非是妖?”
胡枝音沉重道:“我也是这般怀疑。”
白苓手撑着下巴,提出自己的困惑:“可若真是那妖,他都有控制一整座城的能力,又何必偷偷摸摸掳走少女,还把尸骨埋在城外。”
风逸之仔细一想,确实有理,“那阿苓可以什么猜测?”
“倒是有一个……”白苓眼波轻轻一转,正要开口,却被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
“阿苓?”林惊鹤低低地笑,意味不明,看过来的黑眸中也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来今日风兄和白姑娘关系增进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