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我都想起来了,我全都记起来了......”
斐济小旅馆的煤油灯在午夜两点突然熄灭。洛茵茵摸着潮湿的墙面走到窗边,咸涩的海风卷着犬吠灌进领口,腕间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她摊开日记本最后一页,被撕去的纸页边缘残留着半句铅笔字:\"妈妈对不起你,希望我的欣欣以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到破旧阴暗的小黑屋、从受人追捧到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和鄙夷、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她、对她视如珍宝的母亲叶芊、承诺带她回家的父亲李海——原来她不是叶欣,是洛茵茵。
凌晨五点,她敲开船主的门。皮肤黝黑的女人正在擦拭匕首,刀柄上的图腾正是日记本里反复出现的蓝鸢尾。\"我需要去中国。\"
洛茵茵递出叶芊留下的美金,那女人看了一眼没有接,声音沉了几分\"你母亲给你钱不是让你去送死,我不会带你去送死,你要死就直接从这里跳到海里去,我不会拦你。\"
洛茵茵转身,海风掀起她的裙摆:\"你为什么帮我们?\"
\"你母亲救过我妹妹的命。\"女人把匕首插回腰带,图腾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两年前在m国,我和妹妹偷渡到那里,妹妹生病我没钱给她治病,濒临死亡时正好遇见了她,我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要帮我们,我只知道她仿佛在透过我妹妹看别的人。”
“她应该是愧疚了吧。”
“她好像是被迫送去的m国,在那里一天24小时都受人监视,并且被没收了护照。”
洛茵茵闻言心里一滞,竟然是这样的吗?
那女人见她发呆,继续道:“后来她联系上我,说要离开了,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要去救她的女儿,并且要带女儿去一个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不知何时,洛茵茵的脸上已经完全湿润了,女人没打扰她,静静的去了一旁。
晨光初现时,洛茵茵登上了去悉尼的货轮。
护照的名字写的是“叶欣”,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斐济的灯火渐成星点,忽然想起叶芊坠海前的笑容——那不是告别,是把余生的勇气都种进了她的瞳孔。
母亲付出这么大代价为她换来的新生,那么她就放下一切去过新的生活吧。
实验室里,白惜羽盯着显微镜下的果蝇染色体,镜片上的倒影模糊了眼角的红痕。
三天前在爷爷奶奶墓碑前,她把洛茵茵的死讯说给刻着名字的石碑听,风过时,墓碑旁的杜鹃花枝晃了晃,像是故人的叹息。
\"惜羽,有人找。\"同学戳了戳她的肩膀。
司北瑾站在实验室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颜料,手里拎着她最爱的芒果冰沙。自从夏天暑假俩人经历过一些事后,他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是送她忘记的课本,有时是顺道\"路过\"食堂。
\"下午没课的话,来我工作室吧。\"司北瑾把冰沙放在她桌上,指尖划过她手腕时停顿了半秒。
白惜羽抬头,撞见他镜片后快速移开的视线。
“好。”
俩人到了工作室之后,里面的人纷纷投来好奇又暧昧的眼光。
工作室的落地灯在画布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司北瑾调色板上的钴蓝与钛白正在缓慢交融,他开这个工作室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爱好。
白惜羽盯着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老板今天居然没带门禁卡?\"扎着脏辫的男生抱着画框从储藏室探出头,镜片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上周还看见您在美院后街给白学姐买糖炒栗子呢。\"
调色刀在瓷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司北瑾垂眸往画布扫了笔冷灰,唇角却微微扬起:\"后勤部说新门禁系统下周启用。\"他指尖划过画布上未干的油彩,留下一道浅金的痕迹,\"对了,小张,你很闲的话就把下周的工作也一起做了吧。\"
实习生们嘴上说着求饶,却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白惜羽觉得后颈发烫。
自从前几次来过他这里,这样的调侃便如影随形——但今天不同,司北瑾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冷笑话转移话题,反而任由那些带着温度的猜测在空气里流淌。
暮色漫进窗户时,画布上的海滨渔村已初见雏形。司北瑾忽然搁下画笔,转身从帆布包里取出个牛皮纸袋:\"你上次说喜欢老相机的胶片质感。\"他抽出里面的柯达胶卷,金属锡箔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明天下午陪我去海鸥巷取景?\"
白惜羽的指尖在胶卷盒上停顿半秒。那是她上周在图书馆偶然提起的,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
窗外的晚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她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突然想起迎新晚会彩排时,他站在后台阴影里看她试穿礼服的眼神。
迎新晚会的聚光灯在礼堂穹顶投下流转的光斑,白惜羽站在颁奖台上,香槟色礼服的肩带正被学弟的目光反复摩挲。
那个叫陈砚的新生代表捧着水晶奖杯,脸上是一脸期待和纯真:\"学姐有男朋友吗?\"
后台侧幕,司北瑾的指节捏紧了相机快门。镜头里,白惜羽的笑容礼貌而疏远,且还是让他的心里沸腾不已,恨不得冲上去将她藏在身后,赶走那些令人烦躁的视线。
\"学长要拍特写吗?\"学生会主席抱着托盘经过,上面堆着给嘉宾的香槟,\"陈学弟可是新生里的风云人物,听说高中就拿过全国物理竞赛金奖。\"
相机镜头突然转向穹顶的水晶灯,司北瑾按下快门的力道重了几分:\"拍风景。\"
他看着观景窗里模糊的光斑,想起下午在工作室,白惜羽凑过来看他调油画颜料时,发梢扫过他手腕的触感——像羽毛掠过绷紧的琴弦。
散场时暴雨突至,白惜羽躲在礼堂门廊下,看着陈砚冒雨跑去停车场取伞。肩膀忽然被披上件带着松木香的外套,司北瑾的衬衣下摆还沾着下午调色时蹭到的钴蓝:\"我送你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