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朱雀大街时,成雅琴的机关院已化作沸腾的熔炉。
上百名匠人将铁砧敲得星火四溅,墨家失传的连弩机括在某个角落重新组装,西域传来的螺旋水车图纸正被拓印在绢布上。
李天辰的蟒纹披风掠过满地机簧,忽然停在两片相互咬合的青铜齿轮前。
\"王爷请看。\"老铁匠用火钳夹起通红的铁胚浸入冰泉,淬火的白雾里竟浮现出鱼鳞状波纹,\"这是用波斯冷锻法改良的百炼钢。\"钢胚在晨光中转动时,隐约可见《考工记》中记载的\"青虹\"纹理。
赵灵儿的剑穗扫过堆积如山的图纸,忽然指向西市方向:\"造纸坊的烟囱在冒紫烟。\"话音未落,三匹快马已载着满脸焦黑的匠人冲入院落。
领头的老匠捧着泛着金屑的纸笺,颤抖的指缝间漏下细碎星光:\"用丹砂与云母调浆,这洒金笺遇火不焚!\"
午时三刻,皇城根下的炼丹房突然传出钟鸣。
三十六尊八卦炉同时启封,靛青火焰中升起的不是丹药,而是凝结成菱形的透明晶体。\"这叫硝石冰。\"道童捧着琉璃盏,盏中冰晶在烈日下竟化作潺潺流水,\"按王爷给的《淮南炼金术》改良的制冰法。\"
暮色初临时分,成雅琴的机关木鸢终于载着《齐民要术》新卷掠过曲江池。
当绘有曲辕犁改良图的绢帛徐徐展开,二十八个里坊的耕牛同时发出长鸣。
赵灵儿倚着观星阁的朱漆阑干,忽然轻笑:\"王爷可听见?
这是犁铧破土的剑鸣。\"
夜色渐浓,朱雀门前的通天水幕忽然亮起流光。
三百架改良后的筒车将曲江水送抵三十丈高空,水雾中折射出七色彩虹。
长安百姓举着鱼龙灯涌向广场,却见水幕上浮现出李天辰亲绘的《天工图谱》。
某个举着鲁班锁的孩童突然喊道:\"齿轮在转!\"
确实在转。
水幕中的齿轮带动着虚拟的磨坊、水钟、织机,当最后一个榫卯咬合时,整座长安城的坊市同时亮起改良后的琉璃灯。
赵灵儿的剑气扫过灯阵,那些曾被视作奇技淫巧的发明,此刻正在屋脊上投下《考工图卷》的投影。
子夜更鼓响起时,成雅琴的机关院已堆满各地呈报的文书。
岭南送来能抗飓风的龙骨水车模型,剑南道呈上改良后的井盐提取装置,就连吐蕃使团都献来了雪山寒铁锻造的新式马镫。
李天辰抚摸着马镫上的错金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机括轻响。
\"王爷...\"成雅琴的机关手正托着个巴掌大的浑天仪,二十八宿的位置镶着会发光的夜明珠,\"这是用王爷给的磁针改良的。\"她指尖轻点,浑天仪竟自行运转起来,青龙七宿的位置突然射出光束,在墙上投出《禹贡地域图》的轮廓。
赵灵儿的剑鞘忽然压住浑天仪:\"且看这里。\"她挑起一片夜明珠,珠光穿过双层水晶镜片,竟将《西域风物志》的文字投射在横梁上。
成雅琴的机关手突然剧烈颤抖,上百枚零件叮叮当当落进铜盘,拼出\"格物致知\"四个小篆。
五更梆子敲响时,李天辰的蟒袍已沾满各色矿石粉末。
他站在堆满发明的庭院中央,忽然被赵灵儿拽住手腕。\"看天上!\"女剑客的剑气冲霄而起,斩落一片流云。
云絮散开时,众人看见三架改良后的纸鸢正拖着《墨经》残卷掠过银河。
晨光再度降临,朱雀大街已变成流动的工坊。
铁匠铺的新式鼓风机吹得炉火纯青,造纸坊的紫烟在空中凝结成《天工开物》的片段,就连酒肆的幌子都换成了齿轮咬合的动态图。
某个正在调试水运仪象台的老匠突然跪地高呼:\"此乃墨圣再世!\"
赵灵儿忽然在鼎沸人声中贴近李天辰耳畔:\"其实昨夜...\"她的指尖拂过王爷衣襟,拈起片闪着幽蓝的磁石粉,\"尚书省屋檐的镇兽被换了方位。\"李天辰低头看去,磁粉在掌心聚成个扭曲的饕餮图案,与那日见到的鸠杖阴影如出一辙。
正午艳阳下,二十八个里坊的工匠突然同时敲响铜钹。
三百架改良织机吐出缀满星辰的蜀锦,六十四辆水陆两用马车载着《营造法式》新卷驶向四方,就连护城河里的莲花灯都换成了能报时的机械莲漏。
当第一声齿轮报时响彻云霄时,赵灵儿突然在万众欢呼中环住李天辰的腰。
\"王爷可还记得...\"她的剑气扫过半空,斩落片正在喷洒香露的机关木鸢,\"那日你说科技当如春雨润物。\"被斩落的木鸢突然迸发出彩色烟雾,在空中凝成《九章算术》的算题。
百姓们笑着追逐解题的烟雾,却无人注意李天辰耳尖泛起的薄红。
暮色染红太液池时,成雅琴的机关院迎来了最特殊的客人。
十二位白发苍苍的大儒抬着孔圣雕像跨过门槛,雕像手中竹简赫然刻着\"周髀新解\"。
当老祭酒将《五经正义》投入熔炉重铸时,淬火的青烟竟在空中写出\"致知在格物\"五个狂草。
亥时三刻,最后一批匠人仍围着李天辰请教《梦溪笔谈》的改良之法。
赵灵儿抱剑立于月下,忽然用剑气挑起满地图纸。
纷飞的纸页在月光下自动排序,拼出幅完整的《皇舆全览图》。
某个正在研究指南车的匠人突然惊呼:\"这图上河道走向与现在不同!\"
子夜时分,满城灯火忽然次第熄灭。
百姓们惊慌抬头,却见三万六千盏改良孔明灯冉冉升起,灯罩上绘着《农政全书》的改良农具。
当灯阵在夜空中拼出\"天道酬勤\"四个狂草时,赵灵儿忽然发现李天辰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他的扳指内圈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如发丝的刻痕,正是那日水幕倒影中残缺的皇城暗道图。
晨雾未散时,六十四匹快马已载着新式耧车驶出春明门。
李天辰站在城楼上远眺,忽然按住腰间佩刀:\"这些农具...\"他刀鞘上的鎏金螭纹正在晨光中诡异地扭曲,仿佛在模仿某种失传的契丹符文。
赵灵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第一批接受新式农具的农户里,有个少年正在用改良算筹解《海岛算经》——可他摆弄算珠的手法,分明是西域失传的骰子占卜术。
暮春的柳絮飘进工部衙门时,成雅琴的机关手突然卡在了半空。
她正调试的曲辕犁改良模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三百六十五枚青铜构件如星子坠落般散落满地。
赵灵儿的剑穗扫过满地机簧,忽然挑起片刻着《九章算术》算题的齿轮。
\"长安城能看懂《缀术》的工匠不足十人。\"成雅琴的机关手指向窗外,正巧望见两个小厮在改良水车上装反了螺旋叶片,整架器械轰然倾倒在水渠里。
她机械关节发出咯吱轻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李天辰的蟒纹披风掠过满地狼藉,忽然停在幅泛黄的《考工图卷》前。
绢帛上记载的二十八宿定位法被朱砂圈出谬误,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孩童涂鸦般的算式。\"前日陇右送来改良筒车,竟有匠人把'阳燧取火'刻成'阴燧聚水'\"。
他指尖的磁石粉簌簌落在算题上,在晨光中诡异地排成个残缺的八卦阵。
赵灵儿的剑气忽然扫过屋檐,斩落片正在偷窥的机关木鸢。
木鸢腹中掉出张洒金笺,上面用波斯文写着\"火器改良受阻\"。
她挑起纸笺对着日光细看,金粉中竟渗出靛青墨迹:\"江南道新铸的连弩机括,三百匠人无人能解墨家榫卯图。\"
午时三刻,西市忽然传来震天巨响。
两人策马赶至时,只见改良后的炼丹炉炸出个三丈宽的深坑。
满脸焦黑的道童捧着《淮南炼金术》残卷哭诉:\"明明是按图索骥...\"李天辰俯身拾起片琉璃盏碎片,上面凝结的硝石冰正以诡异的速度融化,在青砖上蚀出个\"愚\"字。
暮色染红曲江池时,二十八个里坊的改良农具突然集体停摆。
赵灵儿踏着屋脊掠过半个长安城,看见赤脚老农正用《齐民要术》新卷垫着瘸腿的犁铧。
她剑气扫过田间,挑起的绢帛上赫然留着孩童尿渍——那改良过的深耕犁结构图,早被污迹晕染成团乱麻。
\"王爷请看这个。\"成雅琴的机关手托着个破碎的浑天仪,夜明珠镶嵌的二十八宿位置竟被调换了七处。
她机械关节咯吱转动,投在墙上的《禹贡地域图》突然扭曲成狰狞的饕餮纹,\"今晨发现时,司天台的学生正用它测算日蚀。\"
李天辰的蟒袍突然无风自动,腰间玉佩与满地磁石共鸣般震颤。
他想起三日前吐蕃使团献上的寒铁马镫,那错金纹路里暗藏的西域密码,至今无人能破译完整。
朱雀大街飘来的紫烟在空中凝成\"格物\"二字,却被突来的春雨冲刷成\"桎梏\"形状。
赵灵儿忽然在雨幕中轻笑,剑尖挑起串水珠。
水滴穿过双层水晶镜片,在青石板上投射出《西域风物志》的残章。\"当年我在天山学剑,师父说最利的剑要配最软的鞘。\"她转身时发梢的水珠正巧落在李天辰掌心,凝成个晶莹的\"教\"字。
子夜更鼓响起时,六十四架改良筒车突然同时停转。
李天辰站在空荡荡的工部库房,望着堆积如山的《天工图谱》,忽然发现某卷边角有孩童的牙印。
他展开泛黄的绢帛,墨迹间竟夹杂着歪歪扭扭的注脚——有人用胭脂把\"连弩机括\"改画成了小狗图案。
\"王爷可还记得那日水幕幻影?\"赵灵儿的声音忽然从梁上传来。
她飘然落地时,剑气带起的风掀开满地图纸,露出下面压着的《五经正义》。
泛黄的书页间,某位大儒的批注赫然写着\"奇技淫巧\"四字朱砂红,墨迹深深沁入纸背。
五更天未明,成雅琴的机关院传来异响。
两人破门而入时,只见改良后的织机正在疯狂吐丝,雪白绸缎上赫然织出\"求贤若渴\"四个狂草。
赵灵儿的剑穗扫过织机,突然在某个齿轮间隙挑出片带血的指甲——昨夜值班的学徒因调试失败,竟生生掰断了三根手指。
晨光漫过皇城时,李天辰的蟒纹披风已沾满各色药粉。
他站在炸毁第七次的炼丹炉前,看着道童们用《九章算术》折纸船。\"启禀王爷...\"老匠颤抖着捧来新制的指南车,铜人手臂却指向完全相反的方位。
车底缝隙里,不知哪个顽童塞进了磁石雕的蟋蟀。
赵灵儿忽然在鼎沸人声中贴近,发间茉莉香混着硝石气息:\"那日你说要造通天塔,妾身便想...\"她剑尖轻点满地狼藉,忽然挑起张泛着金粉的洒金笺。
笺上《墨经》残篇的批注间,竟藏着用胭脂写的童谣:\"机关巧,学问少,青丝熬成白头老。\"
正午艳阳下,二十八个里坊的改良农具突然再次运转。
李天辰抚摸着新式耧车的青铜齿轮,忽然发现内侧刻着歪扭的小篆——\"王二狗制\"。
赵灵儿的剑气扫过车辕,震落的木屑在空中拼出\"蒙学\"二字。
远处巷弄里,几个总角孩童正用《营造法式》新卷玩翻花绳。
暮色染红护城河时,成雅琴的机关手突然迸出火花。
她正在组装的浑天仪轰然炸裂,三百枚零件雨点般坠入太液池。
赵灵儿踏水掠过,剑尖挑起片刻着星图的青铜残片。
月光下,星宿连线竟勾勒出个正在垂髫读书的童子侧影。
\"王爷请看这个。\"老祭酒颤巍巍呈上国子监的考卷,朱笔批红的\"甲等\"文章里,竟将《周髀算经》说成是巫蛊之术。
李天辰的指尖抚过纸面,突然在某个\"墨\"字上摸到黏腻——不知哪个学子在答卷上滴了糖画。
子夜时分,改良孔明灯再次照亮长安。
赵灵儿倚着观星阁的飞檐,忽然用剑气斩落盏绘有《天工开物》的灯罩。
燃烧的绢帛在夜空中拼出\"破而后立\"四字,灰烬飘落时,李天辰的蟒袍上突然显现出暗纹——那是用磁石粉绘制的蒙学馆布局图。
晨雾未散时,六十四匹快马突然调转方向。
本该送往江南道的新式农具,此刻正运往国子监旧址。
李天辰站在堆满《五经正义》的库房前,忽然听见墙缝中传来孩童的读书声。
赵灵儿的剑气破开砖石,竟露出半卷被蛀虫啃噬的《百工谱》。
\"王爷可听见?\"她忽然指向东南方。
穿过七重坊市的喧嚣,隐约传来老儒生呵斥蒙童的杖责声。
李天辰的扳指内圈突然发烫,鎏金螭纹在晨光中扭曲成\"革新\"二字。
朱雀大街尽头,国子监的铜门正在雾霭中缓缓开启,门环上饕餮纹的双眼突然流出锈红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