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时候,村子里一个叫阿芳的姑娘要出嫁了。
这也是节目组要拍摄的最后一个画面,拍完就得回去了。
村子里的婚礼,没有多精致,杀鸡宰羊,亲朋跋山涉水来参加,坐下来,道道家常,喝下一碗碗腊酒,升起的篝火堆旁边,围满了嬉闹的年轻人。
阿芳坐在闺房里,今天她穿着她妈妈自她出生起就开始准备的新娘嫁衣,五彩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牡丹,福字,并蒂莲等吉祥图案。
头上戴着花环,脸上是喜婆婆给化的妆,也许是化妆手法问题,今天的阿芳看起来陌生极了。
颧骨上的两坨红云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这什么化妆手法呀!真的是,阿芳姐姐,我来给你重新画!”
林星鹿掏出自己的化妆包,她十岁就开始接触化妆品,怎么用阴影勾勒出立体的鼻梁,怎么遮盖雀斑,怎么显得眼睛大,全部一清二楚。
阿芳年纪并不大,初中辍学在家里务农了几年,随后被父亲许配给了隔壁村的只见过三次面的青年阿龙。
她看着镜头十分忐忑,林星鹿带着一群人挤了进去,然后直接动手开始给阿芳化妆。
修眉,打底,遮瑕,隔离……一套妆容下来,阿芳像是被能工巧匠吹去身上尘埃的雕像,露出了最本质的姿容。
三分清丽,五分山野风情。她的眼睛是含着哀愁与惶恐的,紧抿着的唇像是三月樱桃那样红润。
身边围观的村民都发出惊呼,没想到一向灰扑扑土里土气的阿芳,如今能变得这么好看。
林星鹿有些嫉妒,但镜头还在,只能暗示的说。
“新娘子的下巴太长了,如果低着头看,倒也还好看点。”
阿芳看了一眼镜子,似乎真的是下巴太长了,她深深低下头,陷入自卑中。
林星鹿满意的走出闺房,和应淮姜一一起,坐在了酒席上等待开席。
吃完这顿送亲饭,男方那边的迎亲队伍也来了,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鞭炮声,人群的呼喊声震天响。阿芳被他哥哥背出了闺房。人群簇拥中,姜一看到了新郎阿龙——一个同阿芳一样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年人。
他穿着西装,却打着老气的暗红色领带,脚上的皮鞋沾满了泥巴,手上拿着一束鲜花。
阿龙的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阿芳的父母亲人在门口哭,她的母亲甚至需要依靠着阿芳父亲才能避免摔倒。
稀里糊涂的随着喜婆走完流程,阿龙带着阿芳走了。
剩下的娘家人,村里人,留在这里继续吃席。
篝火燃的很旺,每个村里人都在欢笑,大口吃着炖肉,喝着烈酒,说着新娘子肯定能三年抱俩的吉祥话。
从始至终,浑浑噩噩被推上台演绎了这场婚礼的两个年轻人,什么都还不明白。
姜一握着赖云的手,赖云眼圈红红的。
赖云擦擦眼角,她的手,干枯,粗糙被儿子柔嫩的小手半包着。
晚上,摄像组已经回去休息了,应淮收拾行李,姜一在一边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喂,身为好兄弟要走了,不表示下?”姜一其实有些不舍的应淮离开。但是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他得按照逻辑来走完整个流程。
“那,抱一下?”
应淮脸上带着看破了的笑,张开手,等着姜一入怀。
姜一给了他一拳头,没有抱。
“说真的,我这次回去了,估计也要按部就班的上学。等暑假,你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都行。”应淮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说。
“系统给我的时间是十二年,恰好是高考结束那一年。到时候就填写b城的大学。”姜一并不想走什么急功近利的路子,他是做游戏,也是体验额外附赠的人生。
“好”
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目送着一群不属于这里的人浩浩荡荡的前脚离开,后脚姜一牵出牛去了常去的山坡上。
他还能看到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行走的那群人,却看不清哪一个是应淮了。
姜一拿出竹笛,站在山坡上。吹起了那首《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悠扬清脆的笛声,久久不散。
山脚下,河水边,谢导满意地看着摄影师用长焦高倍镜头录下的吹笛少年剪影,后期加个滤镜,简直是妥妥的收视爆点啊!
身边的工作人员接过应淮的行李,拉着他上了快艇。望着那一条悬浮的铁锁,望着那巍峨的大山,望着远去的村庄,应淮暗自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