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临渊捏碎了茶盏,“令嫒死于羊水栓塞,母亲为她在佛华寺铸了往生碑,碑下还埋着你偷走的长命锁。”
当年,同时怀有身孕的谢母和王嬷嬷应贵妃的邀约,到佛华寺祈福。
谁知途中遭歹人劫道,受惊的两人竟双双羊水破裂,只能躲到破庙生产。
谢母平安生下了龙凤双生子,王嬷嬷却因为胎位不正,孩子迟迟不能出生,在腹中呛了羊水,溺死了。
事后,谢母觉得是因为自己先生产而耽搁了王嬷嬷,心生愧疚,命人在寺庙中为枉死的婴儿铸往生碑,日日烧香,祈祷女婴来世能投个好胎。
可在王嬷嬷眼中,她昏迷了两日,醒来后发现歹人不见了,她平安躺在床上,可孩子却没了。
即使谢家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可王嬷嬷就是倔强地认为是谢家利用她刚出生的孩子引开贼人。
她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被扔在乱葬岗,什么羊水溺毙,什么往生碑,她通通不信!
可若是王嬷嬷当时没有昏迷,按照她老家的习俗,夭折的小孩有忌讳,是不能埋进祖坟的,她也只会用一卷草席把死婴胡乱一裹,然后扔到乱葬岗。
这么多年,她一直偏执地认定自己的想法,哪怕到寺里,也没有去看那往生碑一眼。
谢临渊冰冷的眼眸望向地上呆滞的人,“当年人证物证具存,可笑的是你执迷不悟。”
“你竟也心狠到对小妹下手。”
王嬷嬷一下子泄了气,瘫软在地。
她恍惚半响,哽咽道,“是他们,抓走了小宝,事成之后才肯放过我们,我也是为了保命……”
“怕是为了荣华富贵吧。”谢怀瑾讽刺道,密信上写着事后送上黄金百两。
“愚蠢,你以为抵死不认就能保住家人?”
“林家用完的棋子只有两种结局——被灭口,或像西街张铁匠‘暴毙’后,他唯一的女儿被卖进了暗窑。”
王嬷嬷这下是心如死灰了,她颤抖着摸向谢绵绵绣的平安符:“老奴说,但求大人给个痛快。”
谢绵绵看王嬷嬷把事情抖落得差不多了,就安心坐回去,但很快又悄悄走到卫五身边。
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你有兴趣成为谢绵绵暗卫三号吗?”一起保护谢家的那种。
系统:哈,它不是唯一的兵了。
“四小姐说笑了,有用上卫五的地方,小姐尽管吩咐。”卫五立即单膝跪地抱拳。
谢绵绵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递给他一块酥酪。
只见魁梧健硕的汉子也不拒绝,拱拱手,然后安静地将酥酪一口吞下。
全程默契丝滑,好似在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
听完王嬷嬷的证词,谢怀瑾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林家这是觉得我们谢家好欺负吗!”
谢父沉默地喝一口茶,心里盘算着在朝廷上报复回去。
谢临渊剑眉紧蹙,沉声道,“人偶放我这里,过些时候定给林家送上一份大礼。”
事了,谢家人便各自回院子歇息了。
临走前,谢明仪往椅子底下看去,打算把小孩刚刚放在这的酥酪捡走,免得生虫蚁。
却发现椅子底下空空荡荡,也不见一丝残渣,谢明仪若有所思,指腹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袖。
余光看见谢绵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谢明仪便抱起小孩回去了。
放下心头大石的谢绵绵甚是好眠,美美地陷入了黑甜的梦。
另一边,林府书房。
林父看着飞鸽传来的字条,脸色难看,“事情败露,人被逮到了。”
林若雪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们那么长时间的精密筹划,竟然失败了。
谢家守卫深严,他们的人安排不进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在谢府多年的王嬷嬷为他们做事。
该死的,就差一点点,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就等明天钦天监的预言一出,谢家就能倒台。
事情竟然在胜利前夕败露了,死在黎明前!
林若雪咬牙切齿,“这就是气运之女吗?”气运好到轻而易举就能避开祸事。
她的外公裴家祖上是开国国师,裴家盛极一时。可到了她母亲这一辈,族人卜术天赋都平平无奇,这一脉眼看就要没落了。
林若雪作为外嫁女的孩子,却意外继承了国师血脉的天赋。
林若雪没有让他们失望,卜卦极其精准,如今破例被收到钦天监,当了一名女官。
一年前,林若雪深夜起了一卦,大凶。她连忙卜了好几卦,卦象显示,气运之女生在谢家,谢林两家气运此消彼长。
只要谢家人还活着一天,气运就永远压林家一头,那他们林家就永无出头之日。
“谢家气运还是太盛,无法一网打尽,那就逐个击破吧。”
林父丑恶的嘴脸写满遗憾,他都想好怎么说服圣上将漕运归到他户部名下了。
“不急,北戎使团快入京了,到时候我们,慢慢玩。”林若雪恶狠狠说道。
想起了谢家的一个人,她扯了扯嘴角,眼里满是狠毒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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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绵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人还迷糊着呢,谢明仪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她拧了一张手帕,给睡眼惺忪的小孩擦着脸,“宫里要给皇子公主们选伴读了,谢绵绵也要去。”
“可是小妹才五岁啊,她够干什么的。”谢怀瑾倚在门框,双手抱臂。
谢绵绵被暖暖的手帕一盖,清醒了不少,她气鼓鼓地看向三哥,她可能干了好吧,如果有抓坏人比赛,她可是头名!
“跟池塘边的小青蛙一样。”少年伸出手指卡着小脸蛋往中间一掐,小孩被迫嘟起嘴,噗,青蛙泄气了。
“听说是那位的意思。”谢明仪抬头看了一下天。
她也不想让小妹进宫,万一被皇亲国戚给欺负了,他们鞭长莫及,而且很多时候大人不好插手小孩之间的打闹。
“绵绵听二姐说,要笑眯眯,别惹事,多吃糕点,少说话,知道吗?”谁会想要一个又笨又馋的丫头当伴读呢?
“如果有人要欺负你,你就跑去找大人,跑不过,就哭。”谢明仪拉着小孩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听明白了吗?”
谢绵绵点点头,“跑着去吃糕糕,说不过别人就哭,受欺负了就闹事。”
谢明仪扶额微笑,罢了,万般皆是命。
午饭过后,三人往府外走去。
长廊上,款款走来一个穿着黛绿色交领襦裙的美丽女子,弯着柳叶眉,一双杏仁眼温柔地笑着,双手交叠,端庄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