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罪孽深重,作为卫家子嗣,上愧对陛下,下对不起十万大军。只有一死,才足以谢罪。臣只恨自己废了双腿,不然,一定去边疆杀北狄,死在战场。父兄曾说过,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护住大燕每一寸国土和百姓,绝不后退。”
皇帝和满朝的大臣无人说话,鸦雀无声。
许久过后,皇帝一只手扶上卫起的头上,沙哑着声音道:“朕,有苦处。你可明白?”
卫起眼眶通红,“父亲曾说,陛下不易,他作为臣子全都明白。卫起身为卫家人,自是替父亲体谅陛下,卫家誓死护君护国,不违誓言。”
“不违誓言,不违誓言。”陛下自言自语着。
卫肃没有违背誓言,他一生征战沙场,护着大燕,也护着他,老了老了到最后却被朝堂政党所害。太子和国舅知他对卫肃起了疑心,所以才请旨亲自带兵去了边境。
可皇帝不是傻了,战场虽然没有亲自去,但这前前后后太子和国舅的所作所为,让他知道,弥罗谷的事不会像太子禀报的那样。
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军,怎会不懂得穷寇莫追。他从小跟卫肃长大,没有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做。
弥罗谷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太子和国舅知道。
但是,此刻,陛下清楚得很,是他的怀疑,他的默许,害了卫肃。
而太子和国舅,又在这件事中从中斡旋了什么。皇帝猛然清醒过来,
“来人,宣旨。罪臣卫起,削去爵位贬为庶民,发配至西南边境。无朝廷诏令,永不得回京。”皇帝旨意一下,太子和国舅纷纷跪下阻挠。
“陛下,不可!永绝后患呀!”国舅大喊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不可呀!”太子也跪下请求陛下收回旨意。
可皇帝却被他俩彻底惹恼怒了,将那把匕首朝着太子的头就扔了过去,“他是你卫叔叔,他还抱过小时候的你,你怎敢!!!卫家就算在战场上有错,可已上交兵符,抄家,削去爵位。你还要逼朕到什么时候!”
君颜大怒,朝臣纷纷跪下。
长公主站着没动,走到太子面前,“侄儿,听姑姑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你小时候犯错,我记得还是卫世子帮你扛过的吧。”
太子不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父皇心软了。
扔在自己头上的这把刀,将父皇的心,软化了。父皇想起了和卫肃的少年情意,此刻再逼父皇,只会不暴露自己。
“姑姑,益儿知晓了。”
卫起趴在地上接旨,面无表情,只两行热泪不停的掉下。抬起头,看向上面皇帝:“陛下,罪臣离开前还有一请求。求陛下将罪臣的母亲遗体,还给罪臣。如今虽与父亲不能合葬,但罪臣只想让母亲入土为安。”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举起,“卫起在母亲房中无意发现这个,因上面的字太过敏感,所以就带来给陛下了。卫起想应该是陛下的旧物,拿走之前还给陛下。”
卫起说完,大太监肖忠心赶忙接过呈给皇帝。
皇帝只看了那香囊一眼,便肯定地说道:“这是书姚多年前给朕的,是书姚的。”皇帝手捧着这香囊小心翼翼,欣喜惆怅好似薛书姚就在身边一样。
可突然想到刚刚卫起说的话,一脸茫然地看着卫起,同时又看向身旁的大太监肖忠心,“朕不是命你将卫大夫人的遗体,送回镇国侯府了吗?”
肖忠心直到再也掩盖不下去,跪到地上求饶,“陛下,奴才知错了。”
皇帝看向肖忠心,自己身边跟随三十年的老奴才,从未这样失态过。他知道,出事了,皇帝脸色巨变。
长公主这时走上前来,“陛下,关于卫大夫人,臣妹可上前亲自跟你说明情况,可否?”
皇帝的脸犹如暴风雨的前夕,寂静又阴霾,朝着长公主点头。长公主上前弯下腰,小声在陛下耳侧将卫大夫人被人扒光衣服,扔进皇陵后面乱坟岗一事,和陛下讲完。
皇帝震怒!
颤抖着身体站起来,情绪太过激动,手指着下面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龙椅上。
“陛下!”在场所有人关切地喊出。
皇帝眼神如狼,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压低声音开口道:
“谁干的!怎么能将书姚~”皇帝后面的话,被长公主制止,眼神瞥向卫起。
皇帝明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狠厉的眼对着长公主说道:“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来!到底谁有这个胆子,连朕的话都要忤逆!”
“臣妹遵旨。”长公主转身,对着卫起说道:“卫大夫人已被我安置入土,你大可放心去西南。”
“多谢长公主!”卫起叩头感谢。
原本肖忠心已经准备宣布退朝,陛下身体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宣御医。刚要开口,突然下面,那个女子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我不要去西南,我不想流放!啊!陛下万岁,求求您!解除我和卫世子的婚事吧!我不要做寡妇!啊!”
方漾朝着上面的皇帝哭丧了一遍,转身,寻找那老儿的身影。
眼睛如猎鹰般精准,爬到邬丞相的面前,抱着大腿就不松手,开始哭天喊地:“父亲,求您救救女儿吧!我不想做寡妇,不想被流放。爹,咱家府中账房那么多钱,看在女儿是方家后代的份上,您能不能拿钱赎女儿摆脱卫家!您抄方家留了那么多钱,那可都是我外祖父的呀!父亲,您就用钱把女儿赎出来吧,求您了!”
方漾哭天喊地的一番话,整个大殿听的那是清清楚楚。
在场人都知道了,原来这个疯女人就是前两天陛下赐婚给卫世子的邬家大小姐。
哎呦!邬丞相这个脸呦,怕是今天掉在这大殿上了!后面的朝臣们纷纷窃窃私语,好生热闹。
邬天济从方漾进入大殿那一刻开始,就紧绷着身体,不敢看向那边,就怕有什么惹到自己身上。
如今被她一番胡搅蛮缠,怒发冲冠,朝着方漾就扇了一个大嘴巴,“你莫要胡言乱语!陛下,她已被邬家逐出祖宗词谱,已经不是邬家人。莫要听她胡说呀,陛下!”
邬天济跪在地上,被打的方漾一遍捂着脸,一边坐在地上大哭。
头发凌乱,衣服脏兮兮的,还被打了,整个人就跟个疯婆子似的,但又十分可怜。
长公主走的方漾身前,低声开口,“丞相府,真有那么多钱?”长公主眼里发光似的狡黠问着。
方漾点头,“有,有好多!”
长公主抬起头,朝着皇帝笑开了花,“哥哥,有时候傻子说的话才最真切呢。”
“陛下有好生之德,给已逝去的卫世子赐婚,那你永远都是卫家人。陛下,不如让她跟着卫起一起去西南算了,一个疯子一个瘸子也好有个照应,不是?”长公主笑开前颜。
皇帝坐在龙椅上,咳嗽了一声,示意长公主收敛一点。
随即,站起身,准备移开“那就如长公主所说吧。不过丞相,前方战事正急需二十万两军需,不如这次就有劳丞相亲自送过去吧。国库没钱呀!”
皇帝撂下一句话,由肖忠心扶着离开了。
“臣,遵旨!”
“恭送陛下,臣等告退!”
卫起和方漾被侍卫抬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