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后
“你即刻集结府上家丁,让他们四人一组明日一早即刻前往粥棚,维护粥棚秩序,若是那些地痞再度前去扰乱抢夺热粥,即刻捉拿送去官府。”杜济严垂眸看着身旁管家。
“是,属下记下了。”
“另外,咱们府上那些朝廷下放的赈灾粮,你可得藏好了。”杜济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阴沉无比。
“老爷放心,那批粮食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杜济严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后院一处不起眼的破败房檐。
刺史府邸
刀隐带着几个人守在屋顶,往来官兵只进不出。
翌日一早
萧宴打开房门,一眼看见守在一侧的修铭。
“大人,事情办妥了,隔壁州府的粮食已经在路上,预计两日内送达,另外,京城传来消息,刑部和御史台的人预计明日一早抵达墨州。”
“退下吧,带着承武守好封府和杜府。”萧宴冷声提醒。
“是,属下明白。”修铭带着身后承武转身离开。
包厢内
“萧宴,你如何得知是他们?”宋允棠敛衣从屏风后走出来。
“从墨州递交受灾奏折的那一日,我便派人暗中盯着刺史和当地富商。来墨州的前一晚,为夫收到了一份暗账。”萧宴说罢打量着眼前女子神色,含笑问:
“棠儿猜是谁给的?”
“谁?”宋允棠听的惊起一身冷汗。
她不曾想,萧宴竟准备的这样滴水不漏。
“墨州副长官,陆别驾。”萧宴笑得意味深长。
“那暗账上,存着刺史私吞税收,侵吞公粮,倒卖给封、杜二家的证据。”
“难怪。”宋允棠攥紧手心,冷笑道:
“难怪那个刺史说州府存粮不够,原是全被他贪了去,墨州一户人家就算只缴半石粮食,缴的粮食也足够百姓吃一个月,可不过十日,州府粮仓便空了,朝廷下方的第一批赈灾粮,竟也快要吃空了。”
“走吧,出门看看百姓安置的如何了。”萧宴抬手蹭了蹭女子脸畔提醒。
墨州街道上
五十米一处粥棚,从南往北走着,共多出四架粥棚,另粥棚四周,配有巡逻的人防止旁人滋事。
“萧宴,官兵一夜之间竟然搭建出这么多粥棚。”宋允棠惊喜。
“可不只是官兵搭建。”萧宴意味深长看了会儿,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棠儿快些走。”萧宴提醒,眸间渐泛暗色。
宋允棠被萧宴拉着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片刻后
“萧宴,一路行走,为何不见妇孺?”宋允棠看着长长一列拿着瓦罐领粥的男人,一瞬间头皮发麻。
“棠儿,我们去那边看看。”萧宴转移开话题。
“不要。”宋允棠说罢,转角堆积废旧木头处的木头突然掉下来。
萧宴伸手将女子拉至自己身后,拧眉看过去。
“有人在那儿。”宋允棠看着木头下面露出来的一片灰色衣角。
宋允棠说罢,身后随从旋即上前扒开残木,从里面揪出来一个衣着破败约摸四五岁的女童。
“别打我,我没有偷粥喝。”女童抬眼看着拎着他腰间佩剑的男人,吓的哭出声来。
“小妹妹,你娘亲呢?”宋允棠越过萧宴,快步走上前蹲在女童跟前。
“娘亲在家里,饿的走不动路。”女童抬头看着眼宋允棠,战战兢兢回答。
“粥棚没有规定女子去领粥吗?”宋允棠将女童抱在怀里,又回头看了眼排队领粥的男人。
“规定了,可是娘亲从一开始就饿的走不动路。”小女孩直直看着不远处粥棚,
“粥棚在我们饿了四日后才搭起来,家里只有阿爹有力气去领粥。”
“阿爹领回去的粥你喝了多少?”宋允棠想起女童方才说的第一句话。
“阿爹每次领回的粥只盖住碗底。”
“带她去领粥。”宋允棠切了眼身后随从,眸色暗冷。
粥棚前
施粥男人看了眼小女孩,舀了一大碗。
“快些喝吧。”施粥男人看着衣着破烂的女童,不忍心转过头去。
“凭什么给她舀这么多,我也要!”后面的男子看了眼女童碗里的粥,用刺耳的嗓音大声嚷嚷。
“就是,女人又不做那么多事,不用喝这么多。”后面排队的不少男人也跟着不满抱怨。
“快点给我舀,我要比她的多!”衣着脏乱的男人叫嚣着就要伸手推搡施粥人。
宋允棠冷眼瞧着,拔出萧宴腰间佩剑走过去。
“女人也是人,凭何要比你们的少?”宋允棠停在男人三步远的距离,怒声回怼。
“哪儿来的这么多娘”男人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脖子上一凉。
“我说的是实话,你……”男人双手缩在胸前看着脖子上的剑,声音发颤辩驳。
“自古以来男子能做的,女子能做的更好。”宋允棠说罢,看着男人不服气的眼神,语气冷冽,
“男人能杀人,女子也能。”
“你是谁啊,凭什么血口喷人!谁杀人了!”后面几个男子不满开口,只是看着女子身后脸色阴沉的男子,都不敢靠上前。
“放任自己的妻女在家自生自灭,不是在杀人吗?”宋允棠满脸讽刺看着众人。
此话一出,小部分男人低下头去。
“我们给了她粥喝。”
“你们给她们喝了口粥,是因为你们怕她们饿死后自己受到旁人谴责,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宋允棠冷笑着拆穿。
“你!”一群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只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你的衣服脏乱不堪,从前也是这般吗?”宋允棠上下打量着身侧男人衣着,接着道:
“如此看来,从前是你的夫人为你清洗吧。”
脏乱男人看着自己的衣着眼神闪烁,默默端紧手里的粥。
“你脚下的鞋子破了个洞,怎么不自己缝补呢?”宋允棠目光又落在脚趾裸露在外的壮硕男人身上。
壮硕男人脚趾往里缩了缩,低垂下头不语。
“你的头发如同鸡窝,怎么不自己梳洗?”宋允棠又看向另一个不服气的男人。
男人愣怔一瞬,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团一团的头发。
……
“女人并非不做事,也并非做的事少,而是你们心安理得享受着她们做的事,却装作不曾看见。”
语调冷冽穿透人心,堆在一处的男人们垂头丧气离开。
萧宴在后面瞧着女子坚定的背影,眼里泛起亮光。
还真是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爱逞强,看不得别人被欺负,却胆小又傲娇。可每一次,又都能将人从深渊里拉出来,给人希望。
“萧宴。”宋允棠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萧宴视线落在女子微微颤抖的手上,含笑迎上前将剑接过。
“害怕他们打我。”宋允棠松开手里的剑,躲在男人胸口哽咽出声,
“那些女子,还好发现了,我不想她们被活活饿死。”
“已经派官兵和医官挨家挨户救济了。”萧宴轻抚女子脊背,不住安慰着,
“不怕了,不怕了。”
“总有一天,那些束缚女子的绳索,会被万千女子合力,撕开扯碎。”宋允棠斜靠在男人胸口,还在落泪的眼中满是不甘和恨意。
“走吧。”宋允棠将眼泪蹭在男人衣襟前,
“该清算刺史的账了。”
“棠儿等等。”萧宴抓住女子手腕拉回来,低声提醒,
“还不是时候,先去做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