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帝胤飞回虞渊就直奔龙吟山庄。
此时的虞渊早已笼罩在夜幕之中。
这夜色如水温柔,而在这其中也隐匿着太多暴力与恶孽。
踏入正厅,便看见一众人坐在沙发上,姿势各异。
战绝大咧咧地分开双腿,帝桓身姿笔挺、两手搭在身前的手杖上,龙御一肘支在膝上、弯下腰身喝酒,言弈则乐此不疲地爱抚两个大宝宝。
“嗷呜——”
“吼——”
白狼上一秒还趴在言弈腿上,下一秒就猛得扑向帝胤。
猛虎长啸一声,跳到帝胤面前,立起身子,比他手还大的虎爪搭在他肩上,毛绒绒的大脑袋轻轻枕在他头顶。
帝胤只听见面包开心地不断发出喷气音,一手揉上在他腿上蹭个不停的奶酪的脑袋,一手抚摸面包身上斑驳的虎纹。
“诶呦!好乖好乖~我也很想你们呐~”
帝胤蹲下身子和两个大宝宝亲密互动,伸手轻轻挠着面包的下颌,大老虎在他面前仿佛一只黏人的猫咪,一摸就舒服地躺倒在地,耳根被揉的奶酪更是直接仰躺着露出雪白的肚皮。
“没够了?面包,来。”
大老虎晃了晃尾巴,回到言弈身边给他当靠背。
言弈笑,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就让我和孩子们亲亲怎么了嘛。”帝胤撇了撇嘴,“小气鬼。”
言弈冷哼一声没稀罕搭理他。
“爸,战叔,龙叔。”帝胤嘻嘻笑着抱起白狼,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坐到言弈身边。
“笙笙在格洛诺德过得怎么样?”
“宝宝过得很开心,您放心吧。”
帝桓微微颔首。
见自家太上皇并没有提起格洛诺德政府的意思,帝胤也没有问询。
“胤也到了,去地牢吧?”战绝起身。
帝桓拿手杖轻杵地板,“等等。”
“弈,你的伤给我看看。”
“叔,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给我看看。”帝桓冷着脸重复,说罢走到他身边。
言弈无奈,脱下半边衣服,露出左臂。
帝桓微凉的指尖触上被黑蟒盘附的曼珠沙华,然后向下挪动了一寸,停在一处。
“是这儿?”
言弈点头。
经过医学处理,帝桓已经摸不到疤痕了。
“你是左利手医生,注意保护好自己。”帝桓轻揉儿子的黑发,叹息声微不可闻。
“您放心吧,并无大碍。只是伤到了结缔组织而已,肱动脉在臂内侧,未被伤及,只是伤口看着吓人而已。何况极优alpha的恢复力本就强,您就别担心了~”
帝桓无奈看了他一眼,“……”
他仅仅是担心言弈这一次受伤吗?
他是担心言弈再这么玩命,万一哪一天真……
走离他身边,持着手杖径自走向宅邸外。
“哎呀,爸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跟他说这些干嘛,你看他又不高兴不搭理人了…”帝胤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我也只是不想让他太担心啊~因为真的不是什么致命伤。”言弈嘻嘻笑着,揉了揉黑发,“好了,我会注意的。”
到了地牢,帝桓神情淡然。
长剑从手杖中出鞘。
“伤着弈的混账是哪个的爪牙。”问向龙御和战绝。
“天鹰,一刀把他们捅死就没意思了啊!!”
战绝知道这个护犊子的男人为了两个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帝桓没有理会他,只是在静等他和龙御的答复。
“查不到它们在统一编制前的来处。”龙御道。
“我知道了,那便一视同仁。”
帝桓把视线重新转向几个毒枭,一手拿剑,一手拿着鞘,缓步走近它们。
毫不犹豫地将剑刺进一人的左臂造成贯穿伤,转动剑柄,锋利的刀刃在血肉中翻动,活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伤口的位置和言弈的一模一样。
他本不想插手黑手党的内事,但既然牵扯到他的孩子,甚至他的孩子还为此负伤,他再置身事外就说不过去了。
让所有毒枭都挨了他一刀后,帝桓退到一边,向龙御颔首致意。
即使见他报复完,龙御也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遵守交通规则、爱护公共环境、文明有礼,帝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素质公民。
可帝桓看似绅士规矩谨严,冰冷得没有温度,可一旦被触及底线,这护短的男人心中会烧起怎样的复仇之火、又会为了寻仇报复而做出多疯狂的事都是不定数。
当年容煜被绑架,帝桓为此差点只身血洗整个黑手党、只为向他讨说法的事,龙御还历历在目。
如若不是战绝当年把他拦下来,龙御丧命于他剑下真不是没有可能。
因他在场,黑手党折磨这些毒枭折磨得格外卖力,生怕他不高兴。
只是帝桓缄默不语,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扶着脑袋,看起来并未被取悦。
众人也不知道他对这种程度的刑罚是否满意。
面包喉间发出低吼,迈开前腿向毒枭走去。
“面包!”言弈喝住。
大老虎乖乖走回来,蹲坐在言弈身边。
“乖哦,我们不同意的话,不可以吃人肉喝人血呢,对不对?面包最乖了。何况那都是些脏东西,面包吃了不干净,会肚子疼的,我让人给你准备你爱吃的鹿肉好不好?”简直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大宝宝。
大老虎一哄就好,鼻尖发出欢快的喷气声,又长又粗的虎尾左右晃了晃。
言弈温柔拍了拍大宝宝的脑袋,拿出一盒香烟,刚要打开拿出一根抽,却被帝桓喊住。
“弈,养养伤吧,别抽了。”
言弈委屈巴巴瘪了瘪嘴。
帝桓从兜里掏出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递给他。
如此清冷的男人手中拿着这么个孩子气的玩意儿,虽然很反差但并不违和。
“您都把我当小孩哄了。”言弈接下糖,在吐槽过后还是拆开糖纸把棒棒糖含在嘴里。
这夜色如水温柔,埋葬了许多性命。
出了地牢,帝桓抬头望了望那一轮明月。
皎洁的月华流泻在地,为一切笼上一层朦胧神秘的薄纱。
面对如此静谧安详的一幕,帝桓却抿紧薄唇神情严肃。
“龙御,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发生。”
“不仅是为了你的黑手党,更是为了我的孩子。”
“让他们因你和你的党羽而牵连其中已是我最后的底线,若是让他们再受了伤,请你主动给我个说法。”
虽然是合理的诉求,但从帝桓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令龙御汗毛倒竖。
他清楚地记得那双杀红了的金银异色的鹰眸。
“您放心吧,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叔,我这次只是大意了,您别太担心了。”言弈小声道。
帝桓置若罔闻,继续道:“若是夜枭能及时救援,弈也不用出面不会受伤,该要问他们的罪。胤,弈,那主要是你们的势力,自己看着处理吧,我就不再过问了。”
“是,您放心吧。”
见两个孩子在和两个大宝宝道别,帝桓和战绝先行上车。
“天鹰,你……”
“当年的事是我一时失去理智造成的意外,如今不会的,何况不涉及煜煜、弈也只受了轻伤。”帝桓闭目养神,回应了战绝的担心。
“疯子……”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当年一事过后我不是给了龙御补偿吗?既然他接受了补偿、一直受用至今,那当年的事也应该翻篇了。”
“冷血。”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战绝,说我冷血,把人喂鳄鱼的你也不遑多让。”
“只要煜煜和我的孩子不会因黑手党受到伤害,我很愿意为他提供帮助。若这一前提条件不被允许,那便是另一码事。”
“我就是这样的态度,一直以来。”
“虽然可以理解,但你当年也太……极端了。”
“所以我说当时是我失了理智了,你应该庆幸我当时还能分辨出你来。”
“这很值得你骄傲吗!!”战绝无语。
“我在描述客观事实。”
“说起来,呵呵…说我血洗杀穿黑手党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清楚我当时没对任何人下死手,只是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别来碍我的事罢了。”
“那你对龙御呢?”
“我不喜欢杀戮,自然没想杀他,该死的是黑手党里绑架煜煜的牲口。但既然是他的人,向他问罪讨要说法也是理所应当。”
和奶酪和面包道完别的两人上了车。
“叔,我去支援黑手党不仅是因为和龙叔的关系,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受伤也是我自己在混战中疏忽大意,与龙叔无关,还请您别太责怪他了。”
帝桓睁眼对上言弈的琥珀蛇瞳,放柔语气,“虽是如此,但你得承认你受伤有黑手党的原因,弈。”
“好了,您就放心吧,我和弈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弈以后也会做好防护措施再去跟人干架,对吧?”帝胤搭上言弈的肩膀,赶忙卖乖做保证。
言弈颔首。
“说起这个,弈你也是。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宸宸、为了你小姨和二哥、为了我们、为了那么多等着你去救治的病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啊。”
纵使那命运曾一度将你拖入深渊。
没能诉诸于口的话被帝桓埋藏在心底。
“叔,我知道了。”言弈认真点头,“我不会再乱来了。”
“真的?”
帝桓极少向人反复确认什么,除非他是真的很在意很上心。
“真的,您放心吧。”言弈认真点头。
帝桓颔首,打量了下两人,满腿满身的虎毛和狼毛。
“看看自己身上,回去洗澡去。”超洁癖还强迫症的帝先生嫌弃道。
这夜色如水温柔,将一辆黑车完美包裹隐匿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