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潮湿的洞穴中,萧玉辰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三天。
这三天里,他除了每日被铁蹄扔进来的、依旧散发着腥臭味的生鱼肉果腹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地尝试恢复力量。然而,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压制着他的文气,进展极其缓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体内的力量依旧虚弱,空间传送带来的撕裂感也并未完全消退。
期间,铁蹄除了按时送来食物,便不再与他有任何交流,只是如同铁塔般守在洞口,偶尔发出沉重的鼻息声。
终于,在第三天的某个时刻,洞穴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
铁蹄巨大的身躯动了动,随即站起身,瓮声瓮气地对洞内的萧玉辰命令道:“出来!”
萧玉辰心中一凛,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或许就要来了。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身,走出了洞穴。
然而,当他看到洞口外的情景时,却不由得再次愣住了。
只见铁蹄正站在那银白色的沙滩边缘,旁边停靠着的,并非什么妖气冲天、威武不凡的飞行坐骑,也不是什么能够劈波斩浪的巨型楼船,而是一艘……看起来异常破旧、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欲坠的小木船!
这艘木船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人,船身布满了修补过的痕迹,木板颜色暗沉,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青苔,与这片神秘诡异、充满强大能量气息的北海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哪个偏远渔村淘汰下来的破烂货。
萧玉辰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就要乘坐这样一艘看起来随时可能散架的小船,去横渡那片潜藏着无数凶险的漆黑海洋,前往所谓的妖族圣地核心?
似乎是看出了萧玉辰的疑惑和不信任,铁蹄难得地没有嘲讽,反而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他指了指那艘破旧的小木船,又指了指下方那片翻涌的漆黑海洋,语气低沉地警告道:
“小子,别小看这艘船,也别小看这片黑海!”
他巨大的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艘‘幽渡舟’虽然看起来破旧,却是用北海特有的、能够隔绝大部分凶煞气息的‘阴沉木’打造,是少数几种能够安全航行在黑海表面的工具之一。”
“至于这片黑海……” 铁蹄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危险,绝非危言耸听!海水中不仅有吞噬生灵的太古凶物,更弥漫着能够直接侵蚀灵魂的‘黑海煞气’!就算是半步武圣,若是没有特殊防护,长时间暴露在煞气之中,也会神智错乱,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一条看起来像是用某种黑色藤蔓编织而成的、闪烁着微弱符文光芒的绳索。
“这是‘缚灵索’,” 铁蹄将绳索的一端递给萧玉辰,语气不容置疑,“上船之后,立刻将它缠在手腕上!它可以暂时护住你的心神,抵抗煞气的侵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解开!否则,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半个时辰!”
铁蹄虽然依旧粗犷,但此刻严肃的语气和眼神,清晰地传递出这片黑海的致命危险,以及这根看似普通的“缚灵索”的重要性。
萧玉辰的心头再次一沉。他能感觉到铁蹄并非在吓唬他,那股发自内心的忌惮做不了假。这趟前往所谓“万妖殿”的旅程,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对那片未知漆黑海洋本能的忐忑与恐惧,默默地接过了缚灵索。绳索入手冰凉,带着一股奇异的韧性。
他没有多问,只是对着铁蹄,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上船!” 铁蹄见他配合,也不再多言,率先迈开巨大的蹄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艘看起来并不牢固的小木船。
萧玉辰深吸一口气,将缚灵索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着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清凉气息渗入体内,然后也跟着登上了这艘承载着他未知命运的破旧木船。
木船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在铁蹄的操控下,缓缓驶离了这座悬浮的黑石礁岛屿,朝着那片翻涌着无尽黑暗与危险的漆黑海洋深处,慢慢驶去。
前往妖族圣地核心——万妖殿的旅途,正式开始。
破旧的“幽渡舟”缓缓驶离了黑石礁,如同漂浮在无尽墨池上的一片枯叶,慢慢融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漆黑海洋。
随着小船逐渐远离岛屿,萧玉辰才真正体会到这片被称为“北海”的妖族圣地的诡异与压抑。
头顶的天空,依旧是那永恒不变的暗紫色。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星辰轨迹。只有几条黯淡的、仿佛由稀薄光雾组成的光带在缓慢地漂浮、扭曲,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但这光芒却无法照亮下方的黑暗,反而给这片天地增添了几分鬼魅般的色彩。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永恒的、令人不安的黄昏之中。
而脚下的海洋,更是漆黑得令人绝望。那海水粘稠得如同墨汁,深邃不见底,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线,连天空那微弱的光带都无法在其表面映照出丝毫倒影。
海面并非平静无波,恰恰相反,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黑色浪潮此起彼伏,翻涌不休。这些浪潮无声地涌起,又无声地落下,带着一种沉闷而压抑的力量感,相互撞击时,会发出如同远古巨兽低沉咆哮般的轰鸣声,每一次轰鸣都仿佛能撼动人的灵魂。
小小的木船,在这样巨大的黑色浪潮之间,显得无比渺小脆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随时都可能被下一个扑来的巨浪彻底吞噬、撕碎。若非这“幽渡舟”材质特殊,能够如同幽灵般贴合着浪涛起伏,恐怕早已散架。
除了视觉上的压抑与诡异,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与外界截然不同。
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水汽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袭着萧玉辰的身体。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极其浓郁、却又驳杂不堪的能量气息——那便是铁蹄所说的“原始妖力”。这种力量狂暴、混乱,充满了各种不同的属性和意志,与萧玉辰体内那平和中正、讲究秩序的文气格格不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气海中那微弱的文气,在这浓郁妖力的包围和压迫下,变得更加瑟缩、迟滞,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暴的能量彻底同化或碾碎。缚灵索带来的清凉感虽然能护住心神,却无法隔绝这种来自环境本身的、对异种力量的天然排斥和压制。
萧玉辰甚至毫不怀疑铁蹄之前的警告——若非有这艘奇特的木船和手腕上的缚灵索保护,仅仅是暴露在这片黑海的环境之中,他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
漆黑的海面翻涌着无声的巨浪,暗紫色的天空弥漫着压抑的光芒,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妖力和刺骨的寒意……
这就是北海,妖族的圣地。
一个与他所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充满了未知危险和诡异规则的领域。
萧玉辰坐在摇晃的木船上,望着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漆黑海洋,心中充满了凝重。前方的万妖殿,等待他的,究竟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