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那般轻易地就过了指缝,修习、委托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偶尔才会穿插几场友人们的小聚。
夏日荷塘中泛舟,晚霞余韵下策马,亦或者挑一片林中空地碳烤些刚采的各异菌子……
也总能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若非得问有些什么值得多加在意的,那倒也确实说得出一两件。
听林二公子说,以半年为期,林三娘子拿来练手铺子的收益居然超过了当年的长公子,创下了月下涧家族子弟中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
各大门派世家也不知怎样交涉了一番,弟子们的课程中居然都出现了同个类型的训练模拟。
在各家弟子们之间广泛流传着这样一段传言
——似乎进入过大联试第三赛段的天骄们当初见到的也是模拟训练场中出现的这些非妖非魔的怪东西。
后来门派之间小联试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其中配合赛的积分占比越来越大。
身着各色弟子服饰的临时队友们也逐渐根据不同门派的特色进行分工,配合得越发有默契。
后世将这段历史总结归纳为“门派交融时期”。
这无疑肯定了其在修真界是具有代表性的一大重要历史阶段。
另外,幻月宫宫主私下里约见自己血缘上的孙儿越来越频繁。
若只是私下里单独见见也没什么,可不知怎么地,每次江少君一去,都能看见宫主身边亭亭玉立的泠清涟。
一次两次倒也罢,后面宫主总能找到借口脱身,要留这二人独处。
具体有什么心思已经不难猜得了。
后面首徒师兄听说这件事,还打趣了自家师弟几次。
“泠道友无论气韵还是容颜,都是出了名的清冷绝尘,能力在幻月宫中也排得上前三席。”
柳越倚着首徒别居游廊的柱子,笑眯眯地调侃着刚刚才从幻月宫回来的江秋雨。
“听闻宫主一直对这位仙子青睐有加,与她也颇为亲近,如今看来是想亲上加亲了。”
流光翎羽的少年郎君顿了顿,抿着唇看了对方一眼,这些话他这些天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他不想理,越过师兄就要走。
可惜柳越没觉得师弟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甚至说着:
“怎么样,你若也有意,这事说不定师兄还能帮……”
“师兄,关于道侣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好吗?”
话被江秋雨打断了,凤眸清清冷冷地看着被他握住双肩压牢在柱子上的柳越。
师弟压低了漆黑眼睫,也压下了声音,放缓语速又问了一遍:“好吗,师兄?”
“啊,好……”
冷冽清浅的玉桂气息渐渐远去,柳越眨眨眼,还有点没回过神,微微偏头去看越来越远的熟悉身影。
他有些疑惑。
——自家师弟为什么生气?
即便刚刚江秋雨询问自己时的尾调微微扬着笑意,眼中也看不出什么坏情绪,但柳越就是觉得师弟是有些生气。
说起来,师弟对自己素来恭敬,也是第一次做出刚刚那般的举动来。
最近是不是调侃地有些过头了?他是觉得有些烦吗?
大师兄认真反思自己,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为好。
但是他家孩子的确也已经到了会追寻情爱的年纪。
柳越有些心急:
这孩子看起来怎么一点儿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上次提这件事时,师弟曾说泠清涟泠道友一心向着大道,对儿女情长并不上心。
【不是所有女儿家都喜欢追寻情情爱爱,她们也会醉心于提升,沉浸于事业。】
【泠道友就是这样一位女子。】
这是江秋雨的原话,柳越并不否认第一点。
所以即使宫主极力撮合,泠道友似乎也没有那个心思。
他家师弟也没有。
也真是劳烦宫主白费这么久心思,结果却不过是竹篮子打水。
后来宫主似乎也看清了二人都无心无意,这事也就慢慢揭过,不提了。
又是一场小聚散了。
陆止走之前还跟柳越感慨,上次游湖泛舟时林泽依邀请他,结果他正在出委托去不得。
这次自己明明有空,林妹妹却又要忙着经营生意。
“每次小聚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缺席,要是能有一次完完整整地凑齐人就好了。”陆止唉声叹气道。
叹完他就挥手走了,首徒别居终于又只剩下了居住在这里的师兄弟二人。
大师兄撸起袖子整理聚后残局,师弟就一直跟着他,帮忙打下手。
流光翎羽在月华的辉映下轮转清冷光泽,往来在院中各处角落。
华盖如云的参天桂树被晚夜清风佛落了不少碎金,落上了师弟的墨发。
柳越停下来看看他,又下意识摸摸自己头顶的头发,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玉桂花落拐着弯也要向着你而来,这说明什么?”
明明共立树下,他就明显安全多了。
大师兄故作高深:“这说明……”
托着下颔停顿不久,又笑着说:
“我们秋雨不仅招人喜欢,连落英也喜亲近你,下次去试试其他灵植……我看当年禁闭石窟门口那些个小灵花就很不错。”
等等,他怎么莫名觉得这些话有点耳熟,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江秋雨静静看他,忽然问:
“那你呢?”
正想的入神,忽然被这么一问,柳越思维还没转过来,他茫然道:“啊?”
不过一会儿,又蹙眉抱怨出一句:
“师兄还不够亲近你?你多出门看看就知道,师兄对秋雨是最坦然最真诚的那个。”
这些年的相处还不能帮助自家孩子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吗?柳越觉得不应该。
江秋雨唤他师兄,神情并没有变,周身一股子惠风和畅之感,那双漂亮得有些过于夺目的眼中一片绸缪。
大师兄却看明白了,他简直一肚子问号。
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也不算是忽然,上次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之后师弟似乎一直都有些心绪不佳。
“你骗我了?”江秋雨这般问他。
柳越沉默了。
“关于你的身世,关于你的来处。”
“你一直都不曾言明,不曾多做解释。你想让我顺着雅慈神女弟子的身份去推敲,去猜测不是吗?可你明明就……不属于这里。”
哪骗他了?什么时候就骗他了?来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