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奎尔打电话给阿尔弗雷德-米尔纳爵士,把这里的情况和自己的分析,详细的汇报给了米尔纳,因为米尔纳不仅是奥兰治和德兰士瓦两个阿非利卡人殖民地的行政长官和总督,同时也是大英帝国在南部非洲的高阶行政专员。马奎尔特别强调,可能有清国人参与了此次的行动。
同样的内容,马奎尔通过电话,也向现在约翰内斯堡的特莱斯做了汇报。
特莱斯也知道现在手下无兵,无法镇压,只能暂时隐忍,慢慢调兵。放下电话的特莱斯,决定立即回德班,这件事迫在眉睫,自己必须尽快回到德班。
放下了电话,马奎尔再次陷入沉思,现在德班殖民地已经无兵可调了,即使有兵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了。能够炸毁铁路大桥,能够做到完美伏击,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军事力量了。奥兰治和德兰士瓦能做到让人毫无察觉地调兵吗?布尔战争结束后,他们还有这个实力吗?区域自治就在眼前,他们还有这个必要吗?马来人,或者说是清国人?加里曼丹商行那三十几人,可能吗?马奎尔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的鲁飞却一脸歉意地对禁卫情报局南非课主任陈固说道:“非常抱歉,你无法坐火车去德班了,铁路桥被炸毁了。”
陈固十分的无语,他此时在思考南非课的工作应该如何展开,能不能坐火车去德班,这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内。
德班港区的军火还在继续向凤凰山农场运输,争分夺秒,一刻不停。
英国殖民当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但是谋划却不会停下。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调兵遣将需要时间,情报收集需要时间。
时间也在双方的运筹谋划中飞逝,十一月也终于走到了终点。
1905年12月1日,大凌河商行正式更名为“大凌河投资公司“,并在特区工商局完成了名称变更手续。大凌河投资公司正式登场,开始了他独特的野蛮生长模式。
1905年12月1日,北方经济特区政府,正式面向整个大清国,发行20亿两记名战争债券,年息2%,东北银行、东北建设银行、东北工商银行、东北农业银行、东北邮政银行,被指定为承销商。
当大清国的主流纸面媒体,发表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大清国震惊了。一个地方政府独立发行战争债券,简直不可思议。就连作为中央政府的满清朝廷想要借债,一直都是依靠“香港上海银行”(汇丰银行的前身)来主持,更别说是地方政府了。香港上海银行(1865年3月3日成立)成立的第九年(1874年),放贷给北京的满清政府第一笔国债,之后的十三年里满清政府十次举债,六次都是经手香港上海银行。满清的地方政府,从来没有这个权力和信用,而戈辉却做了,非常自信,非常大胆地做了,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一方,不计任何后果,我行我素地做了。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扼腕不已,恨铁不成钢,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大好形势,就要让他毁于一旦了。是谁给他的勇气,有谁会相信,又有谁会真的购买,除非是脑子坏掉了,买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列强们也震惊了,但马上又笑了。列强们都认为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千年的封建社会,根本不具备独立发行债券的信用土壤,失败之后,肯定会严重打击特区政府的信用。反而加征战争赋税才是最好最快捷的选择,以往的朝代,包括清朝康雍乾时期的战争,都是这样做的,这远比发行债券要好得多。当然,也可以向外资银行借债,比如富可敌国的香港上海银行,但是人家肯定不会借给他们。
日本驻朝阳领事神原和也都快笑疯了,他没想到戈辉居然如此的愚蠢,看来自己还是过于高估戈辉了。西方人有句话说:上帝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现在的戈辉,就在疯狂的路上,一路狂奔,一骑绝尘。神原和也十分肯定地下了结论,戈辉距离灭亡越来越近。即使上帝不灭他,贤机关的“神风计划”,也足够能送戈辉去朝拜西方人的上帝。神原和也与佐佐木翔,两个人越想越美,由于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之间极度放松,两人也有点要疯狂的意思了。
一直对戈辉及其领导的禁卫军和特区政府,非常有信心的德国领事乔纳斯,都不住的摇头。他万万没想到,戈辉居然已经狂妄自大到如此的程度。几场战斗的胜利已经让他忘乎所以,目空一切了,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对手了。乔纳斯极为失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他在半个月前,建言德国外交部升级与特区政府的外交关系,把戈辉领导的特区政府升格为平等的外交关系。建言德国总参谋部,进一步加深与禁卫军的技术交流,把戈辉领导的禁卫军升格为准军事同盟关系。现在乔纳斯后悔了,后悔自己下结论过早。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而是截然相反的购债狂潮。
如今的特区五大银行,东北银行、东北建设银行、东北工商银行、东北农业银行、东北邮政银行,在长城以南的主要城市,特别是沿海、沿江(长江)的城市,都设有分行。在大型区域核心城市,更是同时设立多家分行。每一个分行门口,都很规矩地排起了长龙,大家不分贫富,谦恭礼让,井然有序,一时间成为奇景。
北京的一座大宅门里,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却又十分威严的老者,背着双手站在院子当中。家里的仆人们正在把沉重的木箱,一个接一个地从地窖里抬出来,摆在院中,累得满头大汗。
“全部装车,去朝阳门,买战争债。”老爷子大声命令。
“等会儿,等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冲进院子,阻止装车,年轻人快步来到老爷子面前:“爹!咱不过啦!这可是咱柏家几代人的积蓄啊!后头还有一大家子人呢!把这些银子……就都给那个大军阀了?”
“滚”老爷子怒喝道:“柏颖裕,你这个好吃懒坐的东西,没资格在这里说话。我是一家之主,柏家的银子,我说了算,你给我滚,我想给谁,就给谁。”
“不中,我也是柏家的一分子,我也有发言权。”柏颖裕梗着脖子毫不退让。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朝廷昏聩,指望不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真敢和洋人拼命的,现在打仗没钱了,我们老百姓不支持,还能指望洋人宽容吗?洋人会宽容吗?八国联军进北京那年,什么惨象你没看到吗?”老爷子指着柏颖裕的鼻子质问。
“我不管,柏家的药材哪一样不需要银子,银子没了,生意还能做吗?”柏颖裕寸步不让。
“老三,老三,你少说两句。”柏颖原上前拉住柏颖裕:“爹,您先走,我和老三说。”
“大哥你别拉我,咱爹要把家当全给东北大军阀,以后的日子……”柏颖裕话还没说完,就被柏颖原和随后赶来的柏颖宣一起架出了院子:“大哥,二哥,别拉我,你俩糊涂啊……”柏颖裕的声音消失在跨院里。
“走”柏老爷子直接下令,一脸愤怒地坐上马车。后面跟着十几驾马车,亲自去了朝阳门内的东北工商银行。
十几名港口搬运工打扮的壮汉,阔步走进东北银行青岛分行的业务大厅,壮汉A大声说道:“我要买战争债券。”
大厅业务员主动问道:“这位大哥,门口的公示栏上已经写明,十两起步,请问您要买多少?”
“我只有二两,我全买。”壮汉A耿直地说道。
大厅业务员诚恳地说道:“非常抱歉,购买战争债券需要十两起步。看您挣钱不易,二两银子,可能是你全家两三个月的生活费,都买了债券不好。我们总督大人也不希望影响你们的正常生活,所以才定了十两起步。”
“我不管,我们就是要为禁卫军出把力,没钱了,我们再挣,我们有的是力气。”壮汉A不满意地说道。
大厅业务员歉意的说道:“谢谢您的一番心意,但是真的不行,请您理智购买。”
听到这里,其他壮汉们也都急了,七嘴八舌地嚷成一片:
“不行?我们想出力,居然还不行?”
“给银子都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还是开银行的吗?”
“你们今天不卖也得卖!”
壮汉A直接走到业务柜台前,把二十枚100文的硬币直接拍在柜台上,愤怒地说道:“既然不行,那我就直接给你们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要。”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壮汉们也有样学样,直接把数量不等的硬币拍在柜台上:“别看我们是干苦力的,但是谁在真的为我们打仗,为我们和洋人拼命,我们心有数。”壮汉们扔下钱,转身就走。
大厅经理万勇,连忙追出去,一边给保安打手势,拦住他们。
银行门外的四名黑盾保安不明情况,双手斜持四尺短棍,拦住了搬运工壮汉们的去路,表情狰狞,目露凶光,大喝一声:“不准走。”
大厅经理这时追到,口中连声呼喊:“误会,误会。”一边示意黑盾保安放下棍子,一边又对搬运工壮汉们说道:“各位的心意,我代表禁卫军领受了,咱们里面填表、拍照、办手续,刚才是我们的业务员办事不灵活,多多担待。”
“快道歉!”万勇喝斥黑盾保安,一边又给搬运工壮汉们赔礼:“对不住啦!刚才是误会,他们领会错了。”
四名黑盾保安齐声弯腰道歉:“对不起。”
搬运工壮汉们倒也不在乎这些小节,都跟着万勇回到业务大厅。
业务员指导他们填表,不会写字,就由业务员代劳。十几名业务员齐上阵,帮壮汉们填表:姓名、编号、出生年月日、住址、祖籍、父母、妻子、儿女、其他亲戚、顺位领受人,紧急联系人的姓名,住址,林林总总,非常详细的五页纸。填完后还要双手握着编号,对着镜头,拍一张正面照片。然后拿着表格到业务窗口,办理购买战争债券的手续。最后,银行交给壮汉一个购买了战争债券的凭证,就像一个存折一样,上面有购买人的姓名,账号,购买时间,债券金额。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十几名搬运工壮汉走出银行,在垃圾桶边上直接撕碎了购买凭证,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昂首而去。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大厅经理万勇,带着四名黑盾保安,一起向搬运工的背影深深地弯下了腰。万勇认真地说道:“十年后,我会亲自把钱送到你们手上,我发誓。”
苏州一丝商,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叫来会计,问商号现有存银多少。会计回答数目,丝商又问,一年用度多少,会计再答。丝商听后,直接决定,只留半年的用度,剩下的都送去东北建设银行苏州分行,都买战争债券。特区是我们的脊梁,如果没有特区银行的支持,我们丝商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如果特区没了,特区的银行也将消失,我们就会再次被洋人开的香港上海银行卡住脖子,用洋人发行的银两票和银元票,跪在洋人和买办面前,乞求一点贷款。我再也不想过回原来的日子了,所以特区借钱,我们必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一位年逾耄耋,身形伛偻,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在一个青年俊颜的搀扶下,走进了泉州分行的业务大厅。他们身后是抬着大木箱的人,院子里还在卸车,外面还有几十驾马车排成一条长龙。
老太太把手杖向瓷砖地面用力跺下,发出“咚”的一声:“买债。”
业务大厅的经理快步来到老妇人面前,非常恭敬地说道:“老人家辛苦,您先坐下,让这位小少爷去填表,然后开始办手续。”
老妇人点头,然后向身旁的青年俊颜挥手,让他去填表。
不多时,泡好的热茶已经端到老妇人面前,大厅经理双手奉上:“老人家喝茶,红茶暖胃。”
“不用管我,开始清点吧,一百几十箱呢,有你们忙的。”老妇人接过茶盏说道。
大厅经理看着不断从马车上搬下的大木箱,后面还有很多马车,不禁担心道:“老人家,是不是太多了,世逢乱世,没钱可不行啊!”
老妇人轻轻摆手,又指了指那些木箱:“七十多年了,没打开过。再过些年就要烂在地窖里了。”老妇人轻轻摇头:“平时用不上,从来也不指望这些银子。”老妇人又抬手指了指正在填表的青年俊颜,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杖轻跺着瓷砖地面:“银子再多,他爹不也冤死在马尾了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最疼爱的曾孙,连个尸体都找不到,进不了祖坟,留再多的银子有吗?”老妇人站了起来,手杖“咚咚咚”地撞击着瓷砖地面:“北边的军队敢和洋人干仗,又有多少年轻人死在战场上,又有多少白发人失去了儿子,我老太太出点银子算什么,不应该吗?”
大厅经理听了老妇人的话,向老妇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老祖宗,您老怎么来了?”一个略有些颤抖,又饱含惊喜的声音传来。泉州分行行长蔡海生快步来到老妇人面前,恭敬地行礼:“老祖宗,晚辈给您见礼了。”
“你是……”老妇人一脸疑惑:“我没见过你啊!”
“老祖宗,您肯定没见过我,我站的最近的一次看到您,还是在两百步开外呢!”蔡海生满脸恭敬地说道:“我是蔡家旁系的旁系,差的好远呢,算是您的玄孙吧,拜祖宗的时候,都是排在最远的连大门都进不去,只能对着祠堂的大门磕头。”
“你在这里……”老妇人问道。
“是的,我是这里的泉州分行的行长。”蔡海生答道。
老妇人点头:“你比那些可以跪在祠堂里磕头的人强多了,他们都太自以为是了。”
蔡海生小心地陪着老妇人说话,给老妇人讲东北的事情,还告诉老妇人,他有个亲弟弟,叫蔡海军,在禁卫军的兵工厂里工作。
“你们都很有出息,比那些直系子弟强多了。”老妇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