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枪口亮起一抹深邃的黑芒,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庞大的吸力自枪口涌现,无数细小的次元微粒物质如飞蛾扑火般争先恐后地聚集过来,呼吸间便凝聚成一个黑洞般的高能球雏形。羽朗脸色依旧平静,右手稳稳托住枪身把手,向后轻轻一拉。
高能球雏形毫无意外地被枪膛吸入,枪身外那幽幽的彼岸花纹路悄然暗下一朵,仿佛一朵花在黑暗中凋零。
羽朗如法炮制,重复了三次,直至枪身上的纹路彻底晦暗,他才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当那裸体男人从那半球中如新生儿般诞生,第一眼便隐晦地向着钟楼的方向投来一瞥。
羽朗不动声色,这一点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是连万里之外的杀机都感受不到,那这家伙也就没了威胁。
这一次,羽朗赌的是命。
他赌的是男人的托大与对实力的自傲,即便察觉也不会选择动手。虽然明知即便赌赢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但也只有赌了才有一线希望。
羽朗嘴角勾起一道如刀的弧线,心中默念:“入了赌场,上了高台,便只能赌这一回。”
他的手指在扳机上轻点,心脏也随之跳动,躁动的声音让这沉稳的男人一时间也觉得吵闹,直到……他扣下扳机的一刻。
砰!!
手握的重狙被命名为“械神Ix”,是近乎浓缩了科技端近现代百年技术的客制化枪械。
枪身形体及一系列部件都采以最极致的隐秘构筑,可这一把用以远距离狙杀的重狙却将超负荷状态下的枪声提到极致。追求的便是,一击必杀。
响彻天地的枪声瞬间盖过满城低沉的吼叫,划过半空的黑束撕裂了天空,破碎的次元显露出黑沉沉的界壁。
风声骤止,这一枪好似跨越时空,天罚般地向那男人的头颅而去。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眼底一瞬放大的黑束,放下了双手。
在场无人可以肉眼追上的速度里,直至黑束距额头只数米距离,他一手负后,另一手仅伸出一指向光束点去。
一指之间,却是再难以逾越的鸿沟。碰撞间,漆黑深处炸开一片星空,繁星陨落,星河破碎,璀璨之下满是沧桑凄凉。
男人的手指微微弯曲,随即斜向上轻轻一划,星空从角落而起出现一条茫茫白线,刹那穿越不知多少光年,将整片星空一分为二。这还未完,千百个幽深黑圈平摊开去,瞬间淹没天空。
咻!
一消而散的黑束尾流处忽然显现一枚拇指大的子弹,只一秒便闪现至男人指尖。千万缕黑丝一下推出,浓烈杀机在这一刻才真正显现。
而数秒之后,隐藏光辉身姿之下的次元空间里浅浅走出个淡薄黑影。他漫步空间,一身死水般的魔气忽然沸腾起来。
张开五指遮掩住半空那片圣洁,随即狠狠收缩,手心里似乎握住个实心而坚硬的物体,将内侧皮肤都刮出一道道鲜红的痕。他拼死将五指向下压。
数息僵持间,只听一声清脆响声,他手掌终于实握,潺潺血液顺着黑影虎口落下。
与此同时,男人身处的地方发出一声“咔嚓”,那是空间碎裂,次元坍倒的声音。白光从中断裂,阴影遮盖地面。
男人面似神明,无心漠然,此时眼中也出现几分恼怒。
放在平时,这种局限的坍裂或许只是覆手间便能解决的问题,可在那突然出现的子弹面前,他也不得不全心防御。
他左眼闪烁光芒,身前平白抽出一把耀眼的好似代表裁决的圣剑。他右手握住剑柄,轻描淡写地以剑尖刻印下个古怪符号,天空霎时间金光璀璨,一丝丝的线塑成千百把奇形怪状的剑。
男人一把握住剑柄将其倒悬,剑尖在虚空轻点,时间便好似凝固一般,破碎的次元再没了动静,刺穿空间的子弹也瞬间停滞半空,仅以挪移的速度前进。他好似沙场点兵的将军,指尖一动,千百光剑齐齐下落。
可偏在这一刻,意外发生。滞停的时间发生松动,男人拈出的领域刹那破碎,圣剑的封锁在带起的黑线下接连粉碎,子弹再一次激射。
子弹好似最致命鬼魅的幽灵,无声无息,跨越时空。
这一次再没了差错,男人眼瞳猛缩,他紧急间猛地侧身,犀利的弹头洞穿他整个右臂肩膀,毁灭的气息泄露出来,肉身与灵魂几近同时开始崩溃,从那洞口而起,一圈圈的腐溃血肉。
“啊!!”
男人赫然而怒,他抓住自己的右臂猛地卸下半边身子,可腐溃的迹象却丝毫未见,看不见的粒子在周身盘旋,深入识海的弹片四处敲砸。
站在王城城墙上的青罔肌肉渐渐紧绷,看似大好的形势反而正是灾厄的开始。
“老大,要不要喊那家伙回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青茗开口道。
青罔摇摇头:“迟了,人族洞真可没你想象的这样简单。”
远处圣光中的男人眼瞳亮起两团火焰,隐隐间一条幽邃的曲径在其身后蜿蜒,岔道一条条分开,很快便成了大树枝丫的形状。他的身躯自双脚而起化为灰烬,一点点地磨灭直至半残的身躯彻底不再。
可藏在虚空深处的那停留原处的岔道开始一条条的细化,一条蜿蜒的绿线自那大树根系快速向上攀升,直至抵达一条歧线的尽头。
在那一点,金光亮起,散开的光芒如追求花粉的蜜蜂相拥而上,如同神迹一般地自下而上诞生出人的血肉器官,不多时赤裸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原处。
他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唯独长发又多了几节,消散前的痛苦愤怒似乎也随着重铸消散,再一次面无表情地伫立。
万米开外的羽朗早解开了一系列的隐蔽系统,他坐在钟楼的边沿,将一根烟缓缓放到嘴边,还没点燃视线便被男人随意捏出的神迹吸引。他将嘴凑近狠狠吸上一口,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咳嗽两声。
“呵,这就是科技永远难越的高度吗?”
人族洞真,明真悟道,洞悉前程,本身就已沾了世间法则中最为玄妙的“命运”,可偏偏又让这一境界有了稍微干涉命途的资格,以至于洞真虽被放在中段巅峰,却与其下境界有着云泥之别,天地之隔。
男人一步跨出破损空间,他的手腕轻轻转动好似再旋转一颗旋钮,仅片刻被黑影全力碾碎的空间便被轻松复原。
他将视线投向站在钟楼上的青年,这是他初次正眼相看。
“为何?”
羽朗听着那空灵中性的声音,有些惊愕于对方会下场交流,不过还是笑着答道:“什么?如果你要问的是为什么我要枪击你,那么理由或许不用我来告诉你吧……你身上沾染的味道,可真是令人作呕。”
他的镜片无数数据闪动,一条条穿梭过去的数字中穿插出无数深红数码,不一下便将全屏占满,正正好与那人对应。
男人诡异地笑了笑,笑容好似小丑面具上的弯弯月牙。
“是吗?连你都能察觉,可惜,这味道是这样沁人心脾,你却无法体会。”
男人抬起手,遥遥一抓,远在万里外的羽朗顿时双脚离地,他的身子晃荡着挣扎,并不纤细的脖子出现一道道凹陷的痕迹,脸涨的通红,窒息感让他双手不住的在半空胡乱地抓。
可只一会,他便放弃般地松了手,低垂着头,静静等待身体被拉至男人跟前。
神罚般的光剑于天顶凝聚,男人无悲无喜地降下手指,光剑也就随之而落。
这肃穆一幕就好似西方神的裁决,上天的旨意,只是受罚之人却绝非思想愚昧庸俗的凡人,他看着神圣在上的男人,更能看见其身后挂起的无形的血雨腥风。
而这虚幻城邦中他的子民却仍在跪地高歌,自相矛盾间变得意外可笑。
于是,羽朗高抬起头:“忘了告诉你,能做到回溯的可不仅仅只有武力。”
说着,他身体虚幻如数据流转,转眼消失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