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含义却一时间抓不住要领,干脆就着混沌一坐,研究起此处赋予的权能。
林式昭遥想古籍中所描述的清浊一分,天地形成,便心念一动,指尖轻轻一拨,周身清浊两气当即相分,轻而清者上浮如白云缭绕,重而浊者下沉如实石倾盖。
世界之变尤为迅捷,便如将内心所想刻印在这方空间,看着天地之分,林式昭不由有些欣喜,手指一点,天空出现了光,煌煌烈日当空,阴阳交济,天玄地黄,世界似乎已然起步。
他乐此不疲地在大地书写,一笔一划化为江流,滔滔江水川流不息,这时,土地却成了河流流淌的阻碍,那便将大地一分为二,中注水源,浑厚如海。
在天空舞笔,天空便不只有了光,更有润物无声的雨,冷暖调剂的风,维持循环的云,增生助长的雷。
林式昭意识到世界的宁静,便抬手间造出生灵万物,心动间千百光阴白驹过隙,平整土地不再,高山盆地而起,江河汇聚分离,湖潭渊涧齐出,幼苗长作参天古木,稚嫩生灵族群繁茂。
盘坐天地,心境变得平静,虽世界历经千万岁月,在他眼中也不过一瞬须臾,林式昭深深叹了口气,以掌心将亲手打造的世界擦去,昙花一现的世界转眼又回归原初的混沌,阴阳不定,时空无序。
其实到了中途便想通许多,这方天地表面上是由他再进行创造,可实际上不过是将对外界世界的刻板印象生搬硬套到这里罢了,即便是清浊相分的景象也不过是他想象中理所应当的样子,这远达不到创造的境界,只能算作投影。
拟造混沌赋予他的权利大的惊人,已经到了世界只需一个念想便能形成,这才导致林式昭一开始误以为自己是在构筑起新天地。
可即便有这种权能,想要从其中取到蔓棠也近乎天方夜谭,他本想借权能模拟混沌初开,蔓棠花开的景象,以此于规则中做到“抓住”它。
可事实是他并无对混沌具体的印象,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这样的状态想要以世界轴运作,在近乎本世界相同的时间上取得盛开的蔓棠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林式昭为混沌添下时间概念,放开了自身对时间的把控,便盘腿坐下静待混沌的变化。
亿年间,茫茫灰白气如潮水涨起落下,清浊气也曾试图分开各奔东西,不过又再规则中勾连沉淀,这之间永远缺少了个决定性的力。
并不会因为被困混沌而慌乱,在这天地间的意识自始至终都与外界肉身保持着一点联系,若他选择放弃,作为主持者的蔓棠也不会过多为难,只是会将其驱逐,剥夺其资格。
而在他思索破局之法时,寂静一片的鼓楼中刚刚与他并肩迈入楼中的女子轻轻迈出了步伐。
寒零露腰挎的血嗤亮起浅淡的荧光,她闭着眼,却径直朝着上楼的阶梯走去,很快便一格格地迈上一楼的平台,而在平台之上她也不过停滞数息,便又开始继续向前。
直至到了临近二楼的最后一节台阶,才停下脚步,而先行一步的李汐雯也不过站在二楼平台之上。
三楼便最接近塔顶,彩玻琉璃耀眼,沉浸于梦幻氤氲里的虚影轻飘飘地旋转,若是细看,几缕丝带般的彩光在鼓楼中悠悠打转,一会儿扫一圈墙沿,一会儿飞至二女头顶,最终停留在了门口林式昭的跟前。
拟造混沌中林式昭站起了身,苦思冥想之后他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据意答题,那是文人提笔该做的事,兵戎相向,那是将军谋定该做的事,可我们呢?我们是练剑的,是武夫,遇到难题死磕磕不出来,就该用剑来想想办法。”
思及此处,林式昭将印象中的还世投影到手中,掂了一掂,无论轻重大小还是外形外观,都几乎没有差别。
他随即轻拈剑诀,灵气收敛至浑然一体,飞身而上,斩出两道冷厉的银月,赶忙向剑气所去方向望,便见茫茫灰白气如巨兽的嘴,起落间便将剑气无声地吞没,甚至激不起一点涟漪。
没有气馁,这完全在预期之中,若这混沌这样好打破,那么最初进来的李汐雯没有任何理由还在进行尝试。
霎时间,混沌之中又起剑气,一端千万缕游丝从中迸发,将白气撕扯得成条分布,另一端黑暗映照光明,贯穿上下的银芒将黑沉的世界照得闪耀,一圈圈剑气如塔楼堆叠,涌现出的剑意让繁星点亮半空。
柱香时间过去,林式昭停下剑,稳了稳激荡的灵气,看着四周刚刚砍出裂隙的清浊二气自然地结合深深叹了口气,随手召出太阳点亮了光,看着受困的空间,交杂的二气,忽然觉得这的环境似乎有些眼熟。
他只歪头一想,便想到那位华清副校长随手捏出的掌中箱,那时黑白交换的诡异空间与此时所处的境遇几乎如出一辙。
林式昭眼前一亮,南以静的无拘便是要将规则无理由地肆意拆解,既然没法按照出题人的意愿解出答案,那不妨将整个谜题都彻底颠覆。
鼓楼之中,停滞大门门口多时的青年不自觉地开始行走,一步接一步,宛如飞驰,很快便上一层,直逼二楼。
而几乎同时,刚走上二楼的寒零露也没过多停留,立时提腿上走,超越了停在原处,表情愁疑的李汐雯。
林式昭深呼一口气,回想起无拘的剑意,眼眸渐渐变得银白,吐露的剑气游丝在周身环绕。
他手起一剑,平淡的剑锋划过混沌的界壁,刺眼的闪电在交触的一刻滋啦作响,连混沌漂浮的灰白二气都合并而起化作排天巨浪向林式昭涌去,一切都在抗拒。
轰!轰!轰!
三声巨响在耳畔炸开,刻印的还世在这一刻破碎成粉末,林式昭皱起眉,无拘剑意又一次迸发,剑意凝成黑色的剑,无拘的黑色浪潮猛然从剑尖涌现奔着灰白二气扑去。
混沌基底如玻璃般破碎,整个人都随之下落,旋转着身子向下一瞥,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喝!”林式昭轻喝一声,僵住的剑锋向下一扬,斩出的万千剑影收束一点,迸发的剑意彻底将界壁撕出一道裂缝,光芒涌入,意识瞬间从裂隙跌出。
比进入时的晕眩感强上数倍,迷离的彩光让他刚睁开的眼不自觉地眯起,还来不及观察四周,头顶的虚影便伴随着一道道彩光的脱落渐渐显出的原型。
那是一朵灰白参半的无根系的花,花茎细长且极端幼嫩,可也仅此而已,若抛开那如藤须般垂落的幼嫩花茎不谈,这似乎只是一朵路边随处可见的花朵。
“这是……蔓棠?”
林式昭这才发现寒零露站在身旁,她看着慢慢垂落下的小花,摊开了双掌。
蔓棠花茎从中分开,化作无数粉嫩的细丝摊在花瓣下,降下的花朵好似舞者姿态翩跹,墨黑色花蕊向外垂卷,携起一抹绕鼻的馨香,不那么浓烈,却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