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要成亲了?!”
茶馆里,展信佳“噗”的喷出一口茶水,大为震撼。
坐在她对面的雁西月淡定的抬袖擦了擦脸。
“也可以这么说吧,应该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作为围观群众的傅守安简直摸不着头脑。
“握草,这、这也太突然了吧?!太子殿下要娶太子妃这种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着啊?这种事不应该广发通告普天同庆吗?”
比起这三人的或震惊或惆怅或疑惑,坐在展信佳身侧的沈肃清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他笑眯眯的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递给一旁的阿纸,待她擦干净唇畔水渍,他才又收回手帕叠好重新拢进袖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就连语调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润。
“人之常情,太子也确实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且不论旁人怎么看,雁西月垮着脸愁眉不展的,一只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的拨弄着桌上的茶具,显然她压根不赞同这门亲事。
“唉,就是那个南郡来的琉玉郡主啊!咱不是把她那黑熊成精一样的未婚夫杀了,完事她娘跟疯了一样硬要把那个琉玉塞给我哥,最恐怖的是父皇居然没有拒绝。”
琉玉?!
展信佳听得直皱眉。
“不应该啊,琉玉郡主就算是南郡长公主的女儿,但说起来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国郡主,怎么可能当大盛的太子妃?
日后古风小生要是登基了,难不成她还能跟着入主中宫?到时候生的嫡长子一半大盛血统一半南郡血统,这不是混淆我大盛血脉吗?”
“哎呀人家也没说要当太子妃啊,说是给的侧妃良娣什么的就行,也不挑。”
雁西月闷闷不乐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接话。
展信佳更诧异了。
“你哥同意了?”
“咋可能啊!别说同意,我哥这些天跟疯了一样在东宫里发癫,一会儿要放火烧房子,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说悲哉悲哉他不应该在朝堂之上而应该在江湖悠悠…
但没用,我父皇派了八百精兵看守着他,狗洞都被堵死了七八个。”
“……”
这事展信佳其实也不太好说,毕竟雁回时只是她关系比较亲的朋友,人家的婚姻大事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她也没身份去立场插手。
而且雁回时身为一国储君太子,年近弱冠却还是路边一条单身狗,换成他国太子在他这个年纪儿子女儿都能跑能跳了。
说出去也确实有点寒碜…
但同样是因为他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若他真不想娶琉玉,出于十六年狗屎一样的情分她也得绞尽脑汁给他想个馊主意。
况且往阴暗了想,展信佳隐约觉得皇上或许暗地里跟南郡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比如把宝贝儿子打包卖了换个暗器配方回来什么的。。
思来想去,展信佳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至少这事暂时没办法干涉,只能看雁回时自己。
“你哥就没有想到办法自救?”
被问及这个,雁西月愣了一下。她脸有些红,但又不是那种少女怀春羞怯的绯红,而是干了什么傻逼事之后没脸见人的臊红。
她表情复杂的看向自家妹宝,像是在犹豫抉择着什么。随后,她又看了看妹宝身边人畜无害的文弱青年,最后视线移回来,梗着脖子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提醒。
“那什么,我哥这几天要是写信骚扰你,你就当废纸直接烧了得了。还有他做的一切事他自己负责,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哈…”
这展信佳就听不明白了,雁回时没事写信骚扰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他爹又不能左右他的婚事。
回家路上,展信佳一头雾水的这样想着,但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
东宫,书房。
窗外蝉鸣吵得人心烦,晴光熠熠。
撂下笔,雁回时烦躁不安的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朝地上一扔,仔细看,他腿边书桌底下与门口地上已经堆了好些个写毁了的纸团。
揉着酸痛的太阳穴,雁回时有些泄气。
“母后她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啊,这…这也太脑残了!”
一旁伺候笔墨的老太监见状立马殷勤的小跑到门口捡起自家主子刚扔掉的纸团,他白面无须的脸上舔着笑,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哪能啊,皇后娘娘都说了她在展小姐年幼时就已经问过展小姐喜欢怎样的小郎君,当时展小姐分明答的就是喜欢文绉绉的书生,老奴当时也听得一清二楚!绝不可能出错的!
哎呀殿下~~~
放心吧,皇上都说了只要您能有本事自己拐个太子妃回来他就不逼您娶琉玉郡主了。
从前展小姐对您不感兴趣肯定是因为您还不够文绉绉!咱们马上加大力度!!必拿下!!!”
说着,老太监嘿嘿笑着把捡回来的被揉皱的那团纸铺平,谄媚的递给主子,又非常有眼力见的弓着腰凑到一旁帮主子磨墨。
一边磨,老太监一边还情不自禁发出了桀桀桀的怪笑。
虽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雁回时还是勉强找回了些自信。
望着摆在面前的纸笔,他心情忐忑。
“你们确定妹宝真的会喜欢这种?”
老太监给他竖了一个笔挺的大拇指,力赞!
“包的!殿下放心,没有哪位姑娘能拒绝这样一封情笺。
其中不乏王霸之气与小意柔情,既感天动地又深入肺腑,连老奴读了都怆然泪下,涕泪纵横,此信寄给展小姐,定能夺得芳心!”
有老太监这番保证,再加上之前母后胸有成竹的表情,雁回时顿时下笔如有神。
——
七月末。
这几乎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空气中翻涌着能轻易将人炙烤得冒汗的热浪。
满树青叶静止,因无风起而一动不动,昼夜黏腻的高温总让人整日恹恹提不起精神,唯独那群聒噪的蝉仍躲在树枝间枯燥的叫着。
彼时展信佳正枕在书房窗边纳凉,屋内放着两盆冰,勉强也驱散了些许热气。
刺眼的阳光透过竹帘落在窗台上,展信佳懒散的往旁边挪了挪,目光望向不远处书桌后正在处理太学馆学生功课的青年。
他坐得笔直,提笔悬腕,眉眼低敛,认真而严谨。
一身素净的白底灰青色对襟缎袍也难掩其容貌昳丽,清仪无华。
让展信佳感觉最奇怪的是就连积德都热得直喘气了,小沈大人在这坐一晌午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热,他汗都没出,扣子也扣得妥帖整齐。
但不得不说,小沈大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确实比平时要更貌美一些。
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窗台忽而被啄了两声,“笃笃”。
她起身一看,窗口竟飞来了一只肥啾啾的白鸽,它歪着头,一双黑豆般圆溜溜的眼睛,喙是橙红色,毛绒绒的,看上去很有礼貌的样子。
在它腿上,还绑着一个小信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