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歪了好一会儿,展信佳喜滋滋的牵着小沈大人出门了。
虽是早秋,但今年降温特别快,才九月中旬沿街树叶都已经枫红。晴日高悬,可刮过脸颊的风依旧泛着寒意,吸一口气凉飕飕的。
展信佳还是挺喜欢这种天气的,有太阳,有风,不晒也不会太冷。
沿着长宁大街一直走,枫叶铺满路,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两侧摊贩吆喝声热情响亮,一片繁荣热闹的盛世街景。
展信佳怡然自得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大好,时不时幼稚的踩踩枯叶。
一旁,沈肃清神色还是不太自然。
他早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成熟稳重,这些年性子也愈发内敛,这还是他来京城后第一次穿得这般…年轻,总觉有些难为情。
许是心理作用,沈肃清感觉一直有人在看他。
实际上,街上也确实有许多人不断向他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沈肃清更不自在了。
察觉到他很紧张,展信佳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笑眯眯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尝试用手指将他往下紧抿成一线的嘴角强行往上扬。
“小沈大人,你干嘛一直凶巴巴的板着脸啊?虽然这样看上去确实酷酷的帅到没边了,但是我们是出来玩的呀,开心一点嘛~”
太怪了,平时小沈大人看上去那样温润亲和,可今日换了身衣服往她旁边一站——
跟个冷面侍卫似的,板着脸,寒意渗人,就差怀里再抱把剑了。
浑身写着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
不过脚步这么一停展信佳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街上好多人都在盯着小沈大人看,且大多都是妙龄的少女们,眼底盛满了明晃晃的爱慕。
也确实,如果她以前在大街上突然看见一个高马尾帅气酷哥,她高低也得目送人家两条街以示尊敬。
现在不行了,现在她要是还敢这样干,小沈大人得醋死——
完事回家还会被他亲死。
不过即便这么多人盯着小沈大人目不转睛,展信佳心底不但没有吃醋生气觉得不高兴,反而更加骄傲得意了,与有荣焉。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看吧看吧,大大方方的都给我看啊,反正被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她把小沈大人打扮得帅帅气气本来就是拉出来给人大饱眼福的。
况且她人就在旁边,难道还有人会那么没眼力见的上来搭讪不成?
还真有。
当有姑娘红着脸颊羞涩的凑过来时,不管是展信佳还是沈肃清都呆住了。
那姑娘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神清亮湿润,从耳尖一直红到脖子,全程紧张的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搅弄着手帕,一副羞怯到不行的模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请问公子可是这位小姐府上的侍卫?不知…可有婚配了。”
展信佳悟了。
敢情旁人真把小沈大人当成她的侍卫了。
她还在想怎么拒绝才委婉又明确还不至于让这个勇敢的姐姐下不来台,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小沈大人居然一本正经的整起了花活。
沈肃清面无表情的俯身抬指将阿纸耳畔碎发挽好,随后冷冷抬眸,语气淡漠。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跟我家小姐私奔?”
姑娘:“???”
展信佳:“?????”
顶着两个人疑惑震惊的目光,青年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端的便是清冷侍卫的人设。
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逆天。
“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虽早有婚配但她自幼便倾心于我非我不嫁?你怎么知道我与小姐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小姐便答应抛弃未婚夫随我共话桑麻浪迹天涯?”
听到最后,那姑娘的神情已经从最开始的爱慕变成了惊诧的愤怒,当场急眼了。
“不是哥们,谁问你了?!”
说罢,那姑娘又急忙拉过展信佳的手将她扯到一旁压低声,苦口婆心。
“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呀!
这人…我看着就觉他一肚子坏水,阴恻恻的不像个好东西,咱千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长得好看怎么了?天底下俊俏小郎君那么多,哎哟,听姐姐一句劝,回家之后趁早让你爹把他发卖了吧。”
发…发卖小沈大人……?
心情十分复杂的展信佳呆滞的点了点头,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后来这姑娘又说了什么她脑袋里嗡嗡的都没仔细听,街上看热闹的行人也已经从一开始的吃瓜变成了对这一点责任心没有的“小白脸”的怒斥。
展信佳裂开来。
哇塞,哇塞,小沈大人,虽然我确实一直在寻思怎么才能委婉的拒绝又不至于让这位姐姐当着众人的面抬不起头,但你这招也太阴了吧。
现在抬不起头的人变成我了啊喂!!
走到某家杂货铺拎起一个装垃圾的布袋,羞耻到腿软的展信佳付了五文钱,就这么当场把垃圾袋套在脑袋上,神情恍惚,呆呆的往前走。
听见身后传来青年一声忍俊不禁的闷笑,展信佳更郁闷,走得更快了。
一直到人潮声渐渐远去,她才取下布袋,脸颊捂得红彤彤的,眼神湿漉漉的。她鼓着腮帮子往河堤旁的枫树下一坐,很明显是不高兴了。
沈肃清就这么看着这个笨蛋套着这个布袋掩耳盗铃似的走了一路,他也跟在后面笑了一路。
他感觉自己笑得下颚都有些酸。
以拳抵唇清咳几声,沈肃清收敛了笑意,凑到她身畔贴着她坐下。
一见他过来,小姑娘立刻赌气的扭过了头。
沈肃清心底柔软得不行,伸手摸了摸她在袋子里蹭得乱七八糟的蓬松头发。
“真生气了?可阿纸从前不总是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呜呜可是好丢脸啊!!”
展信佳呜咽一声,双手捂着脸直接把脑袋埋进了青年的怀里,像只炸毛的小狐狸一样。
沈肃清眼底笑意更深。
难道她在外面丢他脸的时候还少吗?他都从来没有生气过。况且,他方才本就有些心底不是滋味,正好有事要质问她。
“旁人一直看我,向我搭话…你怎么一点都不介意。”
他私心恨不得把阿纸永远藏在卧房里,这辈子都不给旁人多看一眼,可阿纸却对他态度却很是敷衍随意,丝毫不害怕他被其他人抢走。
阿纸…并不害怕失去他吗?
一想到这,沈肃清情绪更为失落,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与自卑。
恍惚间,怀里的小姑娘软软的勾住了他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