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舅舅胆小如鼠,志大才疏,若非母后幸运被父皇看中,怕是舅舅一辈子都难以踏入朝堂。
朕的表哥,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有学识有才能,甚至有勇气有魄力,可他太不懂周济了。
周济这个人……他恶趣味十足,向来看透不说透,喜欢逗趣旁人。
崔予执,他竟然三番四次去周济跟前献弄,呵,周济是宦官,崔予执是外戚,两个人在谋权上就是对立。
崔氏想做第二个孟氏,可他们却没有孟氏的幸运。
周济和沈清臣的势力十分庞大,若想在此分出一杯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怎么说呢,机会总是要创造的。
崔氏没机会,朕可以给机会。
崔氏要权势朕给,崔氏要什么朕给什么,但朕要的,是崔氏乃至中流,有人能将周济压下去。
周济他,已完全不把朕当天子了。
“陛下乃天子!”
这句话,是对朕最大的羞辱。
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是周济对手。
打不过,骂不过,全都是废物。
其实朕也不是要对周济怎么样,而是想要他服个软,像从前那样对自己。
可没有,一切都在反方向发展。
庄亲王一事上,朕知道庄亲王身份敏感,背后拥有着李氏皇族的宗亲,周济被其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夜庄亲王求来朕没见,次日以为周济会将庄亲王的事交给朕,由朕来做宗亲的功夫,可没有。
周济远赴华阳,以前他出远门时,都会经常给朕来信,可这次却只有一封。
朕生气,愤怒,因为周济掌控着朕的一切,可朕对他却只有等待,被动令朕焦虑。
朕就疯狂召见崔予执,企图用此来刺激周济,可周济还是无动于衷。
朕恼了,将锦衣卫从周济手里拨过来,这是朕光明正大闹脾气,其实也是借题发挥要回锦衣卫。
周济不怒不气,朕有些没劲。
定国寺遇刺,朕以为周济会第一时间来保护朕,可他没有。
最后是崔予执,锦衣卫和漠北使者救驾。
朕不是傻子,这场刺杀绝对是在场人安排的,目的是为了促成联姻,朕不想联姻,周济没赞同那就是不同意,可朕改变了主意,朕要联姻。
谁让周济不救朕,谁让周济没有在出事第一时间来看朕。
后来周济来了,但是满心愧疚人却成了朕。
那朵木芙蓉,艳丽异常,可朕却清楚,那是死亡倒计时。
朕害怕,朕胆怯,朕不敢面对。
“陛下过了年十六了吧,该娶妻了。”
朕愣住了,娶妻吗?
周济是想做什么?
朕摸不透他心思,可朕知道,周济喜欢看他表忠,他就哭哭啼啼一番,真假掺着到最后,朕都分不清,到底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
可朕知道,时机就是这么来的。
朕把崔予执又调走了,看似是远离,实则是让其到周济看不到的地方,去将联姻一事促成。
这也是王纯口中的政绩。
可不等朕高兴,一道晴天霹雳下来。
周济,沈清臣竟然有私情,二人在龙床前耳鬓厮磨,朕……心痛如绞。
可同时朕也惊惧,浓浓的危机降临到朕头上。
若打算同人共谋河山,朕该如何?
若周济为了沈清臣,弃朕于不顾又该如何?
朕不知道。
以前朕同周济闹别扭生气,可是周济还在他跟前,他一直认为周济不会离开,只要权势拉着周济他就会一直在朕这。
可现在,周济一颗心已经给了别人,他对朕无论君臣,主仆还是兄弟,都已全然淡化。
朕压着一口气,在周济和锦衣卫发生龃龉时,朕毫不客气的将锦衣卫收纳,甚至给其势。
他要权,要让周济再次回到他身边。
可形势并不好,周济对朕产生了怀疑。
他质问朕,父皇临终同朕交待了他什么。
朕的答复,似乎并未让他满意,他反而警告了朕。
周济警告朕,不许动沈清臣。
他在护那个人,这让朕第一次动了杀心。
朕摸不清对周济是什么感情,可他是朕的奴,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天子的东西,岂容旁人觊觎!
崔予执,他捧局设计,朕心知肚明装糊涂。
可沈清臣并未丧命战场,反而立下功劳,王纯清流不打算让沈清臣回来,崔氏也不打算让沈清臣回来,
朕,也是如此。
只要沈清臣死了,周济孤掌难鸣,最后还是要回到朕的身边来。
到时…赢的人是朕,朕还握着周济命呢。
可周济去了,他远赴襄城就为那个人。
临走朕同他谈话,暗示沈清臣非善类,其心不正,甚至对周济可能是虚情假意。
可周济不理会。
崔予执暗中断截西南援军,通漠北设局定襄军,朕没有指使也没有阻拦,朕想……等沈清臣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事与愿违!
沈清臣从一开始就设局,一环一环硬是把漠北,还有朝堂包括朕全部都算计。
两国议盟王纯不同意,甚至连带一帮人阻拦。
朕知道,他是不想沈清臣回来,这样内阁就是他的了。
可周济来了,他穿着那套朕登基时赐的蟒袍,如上战场一样,却是在为别人拼杀。
朕,很难过。
可朕,还想赌一把。
小夏子说:“陛下,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
“呵,”朕轻笑了出来:“怎么,是怕你那些主子们,杀了你吗?”
小夏子跪在地上:“沈大人同奴才救命之恩,督公与奴才栽培之恩,可陛下,奴才的主子只有您一个。”
皇帝偏头:“只有他们两个吗?”
小夏子愣住,皇帝道:“朕不怪你,这皇宫里也只有你是真心对朕的,是吧。”
“是。”
“去告诉他们,是崔太后杀了先皇,”皇帝眼里露出光:“如此大家都在局内,谁生谁死全凭运气。”
果然,被周济寻药如惊弓之鸟的崔太后按耐不住,周济这人自负,他由来看不上朕那些动静,他还把沈清臣支去詹州。
他可知,詹州一路埋伏了无数杀手等着沈清臣呢。
因为朕同高启山,高启山和崔太后,小夏子和沈清臣,小夏子和周济,乌行珠残留势力和小夏子到高启山上,这些交织在一起。
于夜宴那日,爆发了。
高启山送来的药朕没用,反而用了小夏子拿来的秘药,可以让人陷入昏迷,实则外面一切都能听到。
朕听到周济被陷害,听到他被羞辱甚至到去蟒袍,高启山他又擅自做主了。
后来,不知发生什么,母后突然给朕下毒,朕只能就这么吞下去。
再次醒来,是满殿围剿崔氏时,朕为自己做了证人,也为父皇做了证人。
母后,是毒害父皇也是毒害他的凶手。
事后小夏子不见了,朕被囚禁,听说周济负伤严重下不了榻,可朕知道,是他毒发了……
沈清臣彻底掌控朝堂,朕除了严冬见不到任何人。
朕明明解了毒,可却仍如中毒一样浑浑噩噩,直到——周济来的那日。
朕无理取闹,
朕冠冕堂皇
朕苦苦挣扎,最后……都是笑话。
朕——只是想让周济低头,让他如幼年那般低下头,告诉他:“殿下,奴才会一直陪着您的。”
可为什么?最后,只有一杯毒酒。
朕仰头,泪如雨下。
父皇,您说的对,儿臣可以给周济权,可以给周济势,唯独情不能。
不论是亲情还是什么情,只要交付,那便等于握住命脉,生死不由己。
“朕,不逢时。”
“若……”
没有,一切都注定了的。
因为——父债子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