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不停的闯祸,我就不停的挨罚挨打,无论大小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刁难我,欺辱我,而李湛……小太子,就会像一个神一样,无数次救我,无数次护我。”
周济嗤笑出声:“那会儿我十分清楚明白,这都是上位者驯服人的手段,可我这个人骨头硬脾气硬,若非心甘情愿,谁也别想叫我低下头。”
沈清臣不由想到李湛登基后的事,周济同驯服人的手段对天子,他甚至在百官咒骂中一丝不减。
“宫廷之中,权势之下,伪装是必不可少的。既然先帝想要我听话,甚至以后要听李湛的话,那我就装给他看。”
“直到……那夜,我被叫去见李德禄,他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说:济儿,莫恨!莫恨!”
周济眯起眼,片刻又说:“我当时咬牙切齿,恨不能说与他听我的满腔恨海,可李德禄没给我机会,他将东厂的一应重物交给我,东厂心腹叩拜我跟前,尊我为新的督公。”
寂静里,周济那颗心始终跳跃,它鼓鼓里满是疑惑和不明。
话到这,周济半爬起来,他目光紧紧盯着沈清臣,一语不发。
沈清臣:……
沈清臣将他乌发捋顺,道:“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刚好有个图谋不轨的,在他种种掩护下,我进入先帝灵堂,之后的事,想来子谦还记得吧?!”
沈清臣倒也坦白:“是我。张阁老得先帝遗诏辅政,我那会儿压不住他,只能寻找外援。而你是李德禄义子,外人怎么看那东厂和司礼监都是你的,我就想着……拖延点时间嘛,”
“哪知我家督公如此厉害,硬是把他骂的蜗府三年不出,话说回来,督公那日瞧我的样子……是一眼情深?”
……
周济:“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所以,他明知这人图谋不轨,还是留他一命。
幼年趣事逐渐远离,人们总会用现在周围一切来怀念。
沈清臣一手揽着他腰,另一手十指相扣,坚定的说:“可那日灵堂前,我对你一眼万年。”
“肉麻。”
周济被甜言蜜语哄着,他躺在沈清臣怀里,静听他心跳声,似乎那里面揣着一个自己。
“你什么时候知道药引……是李湛血的?”沈清臣问,他还是那日去救李尧和逍遥王时,李尧摔倒手流血才恍然过来的。
周济打着哈欠:“大牢那夜。”
沈清臣抱紧他,头一次庆幸,庆幸自己感情用事。
当时给李湛解毒后,之所以一直困在乾元殿不让他出也不让百官见,就是为着一个好借口‘驾崩’。
他当时很清楚,周济对李湛是有感情的。
许是自幼兄弟情谊,又或者别的,可不管哪一种他都不能私下杀了李湛。
周济这人恶趣味,他喜欢将猎物诱捕,从而看其挣扎然后无力死亡。
可他却喜欢杜绝危险,就像李湛的处理上,周济竟然一杯秘药抹去李湛记忆,若是他……
李尧给李湛的那块金牌,将会是所有人安心的枷锁。
李湛的保命符,李尧的紧箍咒,更是自己和周济后半辈子的安稳。
李尧,看似无害却很通透。
沈清臣看着怀中沉睡的人,眼底露出浓烈笑来。
爱,能让恨变的一无所有,也能让前路坦荡光明。
暖春时,苏老把上都有名的冰人请回家,让其给独子苏白玉寻良配,并重金礼谢。
冰人无不说苏家公子好的,可就在这时——苏白玉回家了,他不是一个人。
苏老脸铁青,立刻让人把这孽子赶出去,可苏白玉十分灵活,七窜八跳的硬是进大堂去。
在苏老警告下,他说:“老苏,你也别忙活了,你儿媳我给带回来了。”
冰人们互相看一眼,问:“苏大人有心仪女子了?”
“不,”苏白玉甩手,一柄桃花扇抖开,他柔声说:“是本大人,有了心仪的男子。”
冰人们傻了:“男,男子?”
苏白玉回头,冰人们跟着看过去。
外面一公子身着水墨蓝圆领长袍,黑发玉冠,样貌好气度好……可这是个公子?!
“滚!”
老苏发飙,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苏白玉见此对外高声喊:“钟太医,快点。”
“来喽。”
钟太医不慢不急进来,后边久宿一身男装,肩上挂着药箱。
“你……你,砰,”老苏一拍桌:“给老子滚,以后我苏家没你这不孝子...孙...”
老苏低头,手上已经两根银针扎下,他心口的气一下泄去不少,蹙眉:“你——”
“爹。”
苏白玉拽着严冬进来,他讨好的安抚着严冬,而后面对老苏:“爹,儿子就喜欢这么一个人,您若是同意,我们一家子和美幸福的生活。”
“您若是不同意,儿子也不强求,我会同严冬在外置办府邸,该孝顺您的不会少,只是以后不能长伴您膝下,还望爹多珍重。”
严冬看父子儿子僵持,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挣脱着苏白玉的手,然苏白玉紧握着他很是强势:“爹若是想抱孙子——”
“滚出去。”
老苏极平静的对苏白玉吐出这么一句,然后在管家的搀扶下缓慢离开。
出了苏府大门,钟离雪直拍心口:“天呐,苏大人还真是‘孝子’。”
苏白玉咧嘴一笑:“走,还有督公那呢。”
严冬缓缓皱眉:“不了吧,最近督公很忙的。”
“忙什么忙,说的跟谁不会成亲一样,哼。”苏白玉不服气,人家周济和子谦都要成亲了,偏他这一个两个都逃避。
“严冬,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要是老爷子松口你再反悔,我少不了去找督公做主。”
严冬:……
元隆帝二年,三月十八,黄道吉日,易婚嫁。
这日,晴空万里,红艳满上都。
周督公,沈首辅在这天大婚。
万人聚集青龙大道,两人身穿红色吉服,隽秀疏冷的沈首辅和笑眸浓艳的周督公,天配。
二人分别骑着一白一黑两匹神驹,在万人瞩目下从大宁坊行至常乐坊。
元隆帝亲临,文武百官见证,起天地誓,共约白首。
老苏也在现场,他望着众人恭贺里的沈清臣和周济,忍不住轻叹:“老了,果真是跟不上年轻人想法了。”
二月,五月几个被叫出来挡酒,在苏白玉叫嚣下,沈清臣一把抱着周济翻身马背,二人在夜色里出城向北。
周济喝了酒,两眼澈如镜面:“子谦,要去哪?”
暖风,淡化了浓夜下的山河。
那一抹鲜红,如日高升绚烂。
沈清臣回:“去河州,去我们的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