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在青铜水龙雕像的龙口处突然变得平缓,林浅的指尖划过石壁时,掌心的银饰突然发出蜂鸣。她在气泡中转身,手电光束扫过倒悬的石柱,瞳孔骤缩——那些被水锈覆盖的柱体上,竟刻满了贝叶经般的螺旋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荧光蚌珠,在水中投出流动的光影,正是傣族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的开篇:“混沌中诞生英帕神,用汗水捏出首条水龙……”
“是古滇国的‘水纹史书’。”林浅的耳麦里传来阿朵的声音,潜水服的通讯器在穿过龙口时意外恢复信号,“这些壁画记录着水神与虫皇的第一次契约,祭司用金蚕蛊换取控水之力,代价是每代宿主必须献祭至亲……”
话未说完,水流突然变得粘稠。林浅的手电照亮前方,整座水下古城从幽暗中浮现:青铜宫殿的飞檐上盘踞着水龙雕像,每片龙鳞都是贝叶经竹简,宫殿正门上方悬着巨型铜鼓,鼓面刻着与罗盘相同的太阳纹,十二道水纹如辐条般向外扩散。她游过青铜桥,桥栏上的浮雕正在讲述古滇国的灭亡:洪水吞没都城时,祭司将虫皇玉刺入心脏,化作金蚕振翅飞向星空。
当指尖触碰到鼓面的太阳纹时,铜鼓突然发出次声波,震得潜水服嗡嗡作响。桥底的淤泥翻涌,露出整齐排列的石棺群,每具石棺都刻着与林海颈间相同的青斑纹路。林浅的银饰突然发烫,在鼓面映出倒影——她的眉心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虫形光斑,与鼓心的太阳纹完美重合。
“别碰!”阿朵的警告传来时,石棺盖已开始滑动。林浅看着第一具石棺中浮出的干尸,喉头在呼吸器里发出闷响:尸体穿着绣满水龙纹的傣族服饰,颈间戴着与阿朵同款的银饰,心口嵌着半块虫皇玉,玉片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更诡异的是,干尸的瞳孔泛着幽蓝光芒,竟与林海体内血蛊发作时的色泽一致。
水下宫殿的穹顶突然亮起,数百盏青铜灯台自动点燃,灯油竟是凝固的荧光水母。林浅这才看清,整座宫殿的墙壁都刻满了贝叶经,内容从创世神话逐渐变成祭司的日记:“第十三代虫皇宿主林氏血脉觉醒,其子林海将作为血蛊容器……”字迹在水流中微微颤动,仿佛刚被人用血水写就。
当她游向刻着“林”字的壁画时,掌心的罗盘碎片突然发热。壁画上的祭司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与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容,他的心脏位置嵌着完整的虫皇玉,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头骨,每颗头骨的额间都刻着“祭”字。林浅的指尖刚触碰祭司的眼睛,整面墙壁突然发出蜂鸣,石棺群的青斑纹路同时亮起,数百具干尸开始舒展僵硬的四肢。
“它们是‘水牢祭司’,被古滇国末代君主制成活尸守墓。”阿朵的声音带着颤抖,“每具尸体都是虫皇宿主的失败品,心脏被金蚕蛊啃食后,瞳孔会变成水神的眼睛……”
第一具干尸突然转身,幽蓝瞳孔锁定林浅。她的潜水服通讯器发出刺啦声,耳麦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浅儿,用银饰划开壁画的太阳纹!”本能驱使她抽出腰间的银刀,刀刃划过鼓面的瞬间,青铜鼓发出钟鸣,水龙雕像的龙眼同时亮起,在宫殿中央投出立体的水纹星图。
干尸群的动作突然凝滞,它们心口的虫皇玉碎片开始共振,竟在水中拼出完整的地图——万虫窟的核心区域,正位于古滇国宫殿的正下方,那里有棵贯穿三层墓室的双生榕树,树根处缠绕着真正的虫皇玉。林浅的手电扫过地图,发现标记点附近刻着极小的苗文:“第十九代宿主需以兄妹之血浇灌树根,方能唤醒虫皇。”
水下突然传来机械转动声,宫殿地面浮现出八卦形的青铜阵。林浅的银丝被吸入阵眼,她眼睁睁看着潜水服的氧气表疯狂下降,而干尸群的瞳孔却在此时集体转向她的眉心——那里的虫形光斑正在扩大,化作金蚕振翅的虚影。
“氧气不够了!”她通过通讯器尖叫,却发现阿朵和林海的信号早已中断。当最后具石棺开启时,她终于看清里面的干尸——那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苗族服饰,颈间银饰内侧刻着“阿朵”二字,心口的虫皇玉碎片上,凝固着与她相同的血渍。
壁画突然渗出鲜血,将创世史诗的结尾部分显形:“当虫皇与水神的血脉融合,万虫窟的血祭将重启,宿主需在三日内集齐三滴血——父血、兄血、己血。”林浅的指尖划过“己血”二字,发现笔画里嵌着父亲的登山镐碎片,镐头还沾着尸蜡,正是三个月前他死时紧握的那把。
干尸群开始逼近,它们的手指长出青铜倒刺,与阿朵在猎头族袭击时露出的一模一样。林浅退向青铜阵中心,突然发现阵眼处刻着与罗盘背面相同的虫纹,而在阵眼下方的暗格里,躺着半块虫皇玉,玉片上的血渍新鲜得仿佛刚滴落——正是林海铅盒中那半块的配对。
当第一具干尸的倒刺划破她的潜水服时,林浅本能地将银饰刺入阵眼。青铜阵突然发出强光,水龙雕像的龙眼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干尸群在光芒中崩解,化作无数荧光水母漂向穹顶。她抓住虫皇玉碎片的瞬间,耳麦里终于传来林海的呼喊:“浅!快到双生榕树的根系处,那里有父亲留下的……”
话音被水流声打断,宫殿底部突然裂开,露出更深层的溶洞。林浅在坠落中看见,溶洞中央的双生榕树根系正穿透三层墓室,树根上缠绕着数百条金蚕蛊,而在树根交汇处,悬浮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的正是他们的父亲,他心口的虫皇玉完整无缺,眼睑下泛着金斑,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
潜水服的氧气即将耗尽,林浅咬破舌尖,血珠滴在虫皇玉碎片上。玉片突然发出蜂鸣,与水晶棺中的玉片产生共鸣,父亲的手指竟在此时微微颤动。更震撼的是,她看见溶洞石壁上的贝叶经正在改写,原本记载的灭国洪水,竟变成了“祭司召唤外星虫皇,导致水神反噬”的真相。
水流突然变得灼热,青铜宫殿开始崩塌。林浅抓住最后根青铜柱,看见干尸群崩解后的荧光水母聚成父亲的影像,他的口型在说:“告诉阿深,林海不是他亲哥哥,他才是真正的第十九代虫皇宿主……”话未说完,影像被倒塌的石柱击碎,只剩下水母群组成的箭头,指向双生榕树根系深处的万虫窟入口。
当她终于游出水面时,发现自己躺在祭台边缘,阿朵正在用金蚕蛊缝合她潜水服的裂口,林海则盯着她掌心的虫皇玉碎片,脖颈的青斑已蔓延至心口,皮肤下的虫形凸起清晰可见:“浅,你在水下看到了什么?爸他……”
林浅看着哥哥几乎变成竖瞳的眼睛,想起水下干尸心口的青斑纹路,突然意识到父亲影像最后的话——林海不是亲哥哥,而真正的虫皇宿主,竟然是看似平凡的林深。她刚要开口,祭台石纹突然渗出荧光,拼出阿朵母亲的警告:“别相信戴银饰的苗族女孩,她的金蚕蛊早已被古滇国祭司操控……”
暗河深处传来水龙雕像的轰鸣,水下古城彻底崩塌的瞬间,林浅看见无数贝叶经竹简从水中漂出,每片竹简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林深,第十九代虫皇宿主,血祭万蛊的钥匙。”而在她紧握的虫皇玉碎片上,新的纹路正在浮现——那是只展翅的金蚕,翅膀上的古滇文字,正是“死亡”的意思。
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坠落,阿朵拽着兄妹冲向青铜水龙的龙口:“快!万虫窟的第二层入口即将关闭,现在进去,还能赶在血蛊发作前……”她的话被突然断裂的钟乳石打断,林浅看见阿朵转身时,后背露出与干尸相同的青斑纹路,而她腰间的牛皮袋里,竟爬着与水牢祭司相同的金蚕蛊——那些本该在青铜门外被猎头族杀死的蛊虫,此刻正顺着她的脊柱缓缓蠕动。
水下古城的秘密,随着崩塌的宫殿沉入暗河。林浅看着掌心的虫皇玉碎片,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那句“别信任何人”的真正含义——在万虫窟的血祭中,每个靠近他们的人,都可能是古滇国祭司留在人间的活尸,包括看似救命恩人的阿朵,而她和林深,早已被卷入这场延续了十九代的虫皇宿主之争,没有退路,只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