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家的隔壁便是总旗官张文虎的居所,也就是蕊儿的家。而就在张文虎家的院子里,一只大公鸡正躺在血泊之中,已然是身首异处。这只金毛斑斓的公鸡,正是陪着云帆一起长大的那只大将军。
见到心心念念的大将军惨死在院中而无人理会,想必张家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云帆悄无声息地跃下墙头,神识蔓延到屋内,蕊儿和其娘亲都被人绑了,嘴里也塞了东西,丢在了偏房的一角,门口还站了一人似在看守。
蕊儿煞白的小脸上全是泪痕,而她的娘亲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云帆神识探查了一下,知她未死只是昏了过去。
而正堂里此时除了张文虎以外还另有两人,其中一人和站在偏房门口那位都是便装打扮,只有坐在主位上的一人,却是一身军官装束。
张文虎低着头,双手扶在膝盖上,那个军官颐指气使地拨弄着茶碗里的茶沫,一时间,堂内的气氛沉默中又带着几分肃杀。
良久,那位军官开口道:“文虎,你跟我也这么多年了,有好处的时候,我麒麟彪可从来没有撇下你,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张文虎抬头向那军官看去, 对视了片刻,却又低下头去:“齐大哥,齐副千总,能不能容我多考虑几日,反正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哼,行或不行一言可决,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的婆婆妈妈,也不让你做什么,关键时候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实话和你说吧,知道了此事,要不是和我等一起博一次机会,要不.......嘿嘿,你应该明白,可不要自误啊。”
说着还向旁边的偏房挑了挑下巴,张文虎顺着他的下巴看过去,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怪异的表情。
云帆手上灵气暗吐,便无声无息地震断了几根窗棂,以比猫儿还要灵巧的身形来到了门口那人身后。那人正斜靠在门框上,注视着堂上的动静,却不防忽然间就多处要穴受制,心中立知不妙却也无可奈何。
最先发现云帆的是蕊儿,从见到云帆的惊讶中反应过来,蕊儿立刻“唔、唔、唔”地扭动起身体,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眶里又涌出了哗哗的泪水。
“嘘”云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蕊儿倒也乖巧,点着头收止了泪水,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帆。
“蕊儿妹妹,我是长风,先不要说话。”
蕊儿拼命地点着小脑袋,云帆将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又帮他松了绑,这小丫头今年也有十岁了,出落的甚是标志,尤其是现在那副委屈模样,更是让人怜爱。
蕊儿眼中含泪,一肚子的话和委屈想要向云帆倾诉,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不过心里却是有一些说不出的欣喜。云帆又解开了蕊儿娘亲身上的束缚,然后将她和蕊儿都放在了床上。
他刚才之所以让蕊儿噤声,是怕惊动了外面两人而对张文虎不利,现在他已经将蕊儿母女救下,并控制住了门口的那个守卫,便大咧咧地站在偏房门口向堂上望来,张文虎正是见到他,才惊掉了下巴。
那麒麟彪见张文虎张着一副大嘴,一双眼睛傻傻地瞧向一侧,也不由地侧头看去,这一看也是大惊失色。
“你是何人?”
一声大喝,伴随着一道人影突然向云帆袭来,正是堂上的另外那人,竟是好快的反应速度。
同时那麒麟彪也站起了身子,“嘡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而张文虎也同样拔出了佩刀,却是向偏房之内闯去。
刹那之间房内几人全都动了起来,云帆哪儿会等别人欺身上前,早已经主动冲了出去,正好让开了偏房的房门,将张文虎让进了屋内。
张文虎刚刚进到屋中,外面就传来了几声“叮铃铛啷”的兵器交击之声,然而就只响了三两下,便戛然而止。
见女儿和夫人好端端地相拥着蜷缩在床上,便放下心来,那张夫人乃是惊吓过度,此时已然醒转,张文虎转头又往屋外奔去。
“爹爹,快去帮风哥哥!”
身后传来了女儿焦急的哭喊。
“那少年竟然是长风?”
张文虎暗自惊讶,不过想来也是,蕊儿常把风哥哥挂在嘴边,应该不会认错。
等张文虎跨出房门,正堂上却早已尘埃落定,云帆手拿一根竹笛站在正堂中央,其余二人都已经躺倒在地。一开始攻向云帆那人也不知伤到了哪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那位自称麒麟彪的军官,却只是穴道受制,不能动弹而已。
云帆看向二人厉声问道:“说,是谁杀害了我家的大将军?”
地上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何曾杀害过什么大将军,而且还是他家的,心中皆是暗道:“想要找个理由杀我二人,直接动手便是,何必安排一个杀害大将军的由头,真是莫名其妙。”
张文虎指了指偏房门口那人道:“是他杀的,之前他们对蕊儿母女出手,大将军跟在后面追逐,被他一刀削去了脑袋,丢在了外面。”
三名外来之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大将军,竟然是进门时被斩杀的那只大公鸡,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因为一只鸡而功败垂成,三人无不心中苦笑。
云帆看向张文虎道:“张叔叔,我爹爹已经走了吗?”
“风儿,你爹爹的事之后再说,这几人你打算怎么办?”
张文虎是怕事情不能善了,而这几人又都有着非凡的背景,万一被他们知悉了云帆的底细,事后不免会给吕墨清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们是宁王派来鼓动张叔叔一起造反的吗?”
张文虎点了点头:“不错,风儿你怎么知道?”
云帆冷笑道:“宁王的这些手下还真是无孔不入,哪里都能见到他们拉人造反。”
“难道你在别处也遇到过这些人?”
“是的张叔叔,他们不但在拉拢一些江湖草莽,而且还曾试图篡取漕帮,已经有两次撞到了我的手里。”
躺在地上那人问道:“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云帆可没有心情和他们解释,直接道:“杀了。”
云帆的本事他们都心里清楚,既然他说已经杀了,那就万无幸理,不由的在心中暗叹:“江湖上那些草莽之辈也就算了,而漕帮和南京的布局却都关系到宁王大事的成败,看来王爷要想成事,也并非那么容易,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暗中主导一切。”
张文虎没想到云帆小小年纪竟如此杀伐果断,但还是指着那名军官道:“这位齐林彪齐副千总,乃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是朝廷上有品阶的军官,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我的家里。”
“好,那就由张叔叔做主好了,不过那个人却要给大将军陪葬。”
张文虎默默地点了点头,而门边那名汉子却已经汗流浃背,心下一横,后槽牙下暗藏的一个毒囊便被他咬破。
“噗通”一声,云帆神识一探,便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你了。”
而躺在地上的另外那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张文虎摇着头道:“看来他们都是宁王的死士,早就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云帆却是不以为然:“他们即便是死了,却也没有成仁的资格。那张叔叔这人就这么放了吗?”
那齐林彪倒也硬气,云帆并没有禁锢他不能说话,而他却从始至终连一句求饶的言语都不曾出口,
张文虎:“这种谋逆大事必须要告知朝廷,现在天色已晚,待天亮之后我自会向上面揭发。”
其实张文虎心中也在纠结,此事到底应该向哪里禀报,这种事情如果按级别层层上报,耽误时间不说,也许还会惊动了宁王暗中的奸细谍子。
如果越级上报,也同样会承担不小的风险,那宁王毕竟也算是一方诸侯,不知有多少人与他暗通款曲,一个不好就会落下一个诽谤亲王的罪名。
最好的是直接上报国公府,徐公爷一脉与大明休戚与共,定会慎重其事,但一个多月前老魏国公徐俌刚刚去世,敕封新国公的诏书则还没有下达南京,不过小公爷徐鹏举此时正坐镇中军,说不得,明天就只有去中军都督府里走上一遭了。
“风哥哥。”
偏房的门口突然探出一颗漂亮的小脑袋来,正是蕊儿,云帆冲她灿烂一笑:“蕊儿妹妹还是先在房里陪着你的娘亲,外面死了人,别吓着你。”
听说死人了,果然将小丫头吓的赶紧又跑了回去,依偎在了娘亲的怀里,云帆莞尔一笑:“张叔叔,先把这里清理干净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于是二人便一起动手,将两具尸体先暂时丢到了院子里,张文虎不放心,又将那齐林彪给五花大绑一遍,锁进了一间厢房。
云帆心痛地收拾殓了大将军,翻过院墙,在原本他和吕墨清居住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将大将军埋了进去。做完这些,几人才一起聚在偏房,叙述起了别后离情。
“风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吕伯伯都已经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