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巷就在聚宝门外紧依城墙而建,李白诗句里的“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说得便是这个地方。放在诗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地方,其实就是一群底层苦哈哈们的聚集之地,一旦打起仗来,这些人首当其冲就成了敌人的靶子,或是被用来做为叩开城门的人质。
王金汉的家就位于长干巷的西头,距离聚宝门不远,一走进巷子就有人跟王金汉打起了招呼:“咦!憨子,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哦,早上跑掉了一块马掌,赶回来钉上。”
别看人人都叫他憨子,可这瞎话儿却能张口就来。王金汉将马牵进了马厩,而车厢则推进了临街的一间厢房,这厢房里面还有一个侧门,正是开在院子里。
云帆原本是想将蕊儿母女安顿在胜棋楼里,所以才带着她们去了莫愁湖。那胜棋楼上下两层有三十多个房间,却只有两三个下人在那里打理,很多房间都是长年没人进出的,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个说憨不憨的王憨子。
王金汉家里虽然只有他一人,可这住的地方却是不小,除了一间主屋外,还有两间偏房和一间里屋,东西还各有两间厢房。云帆将蕊儿母女在东屋安顿下来,然后便又封了王金汉的穴位,从背囊里拿出一身普通装束换上,出了院门就直接往聚宝门走去。
城门两侧比往日里多了数支官兵队伍,云帆大咧咧地走入城门并未遇到什么询问,而出城的人,却都受到了一定的盘查。继续往城内走去,偶尔的也会看到有官兵在沿着大街小巷到处搜索,不过还好,并没有扰乱城里的秩序。
云帆漫无目的的在城里转了一圈,拎着一些刚刚买来的吃食,便又回到了王金汉的家里,出城时也只是被随便问了几句,云帆也都轻松的应付了过去。
吃过了晚饭,先是好好安慰了一番蕊儿母女,云帆便开始打坐调息起来。一直到过了子夜,然后才“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闪身而出。
一道灰影急速地飞掠在一幢幢屋脊上面,一路向东过了正阳门,那道灰影才翻墙入城。来到了洪武门前的那片树荫下,云帆展开神识,周围十余丈内所有的动静,都尽在其掌控之中。
守卫皇城的乃是禁卫中的金吾卫、府库卫和羽林卫,而宫城则是由旗手卫和锦衣卫负责。但是自成祖爷迁都北京后,南京城的一切护卫力量,却都日益懈怠下来,而且各级将官虚领空饷的现象严重,兵丁的素质也良莠不齐,很多老弱病残混杂其中。云帆很轻易的就躲过了巡逻士兵,很快便来到了中军都督府的所在。
漆黑的房间里,张文虎的双手拖拽着二十斤的镣铐在地上摸索着,一个大碗被他举到嘴边,便将脸埋了进去。他从一大早被关进了这里就粒米未进,他想了一天,怎么也想不通小公爷为什么要将他拘禁起来,也不知蕊儿和她娘现今怎么样了,长风有没有带她们离开南京。
他生了一天的闷气,没有一点儿食欲,到了半夜终于感到了腹中的饥饿,想起早上临出门时长风的那句话,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这里并不是刑部的大牢,更不是锦衣卫的诏狱,只是都督府的一个临时收押房,铁栅栏门的外面便是一间值房,两名看守已经伏案入睡,一支蜡烛眼看就要烧到了尽头,终于,那如豆的火焰悄无声息地湮灭在蜡油里。
没想到这里的伙食还不错,碗底下居然还埋了两片腊肉,张文虎舔尽了最后一粒米饭,才把特意留下的那片腊肉叼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地咀嚼。
“张叔叔,张叔叔。”
“长风,你怎么来了?”
将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的肉糜咽进肚里,张文虎“嘡啷”一声站起,怕惊动了外面的看守,又立刻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铁门声响,一道人影随后窜了进来。
“张叔叔,你还好吧?”
来人正是云帆,张文虎激动地问道:“蕊儿和她娘呢?”
“她们没事,我已将她们安顿在了城外。”
闻言,张文虎便放下了心来:“多谢你了长风,不要再管我了,你带她们走吧,我只会连累了你们。”
云帆道:“那怎么行,我答应了蕊儿妹妹,一定要将你带回去的。”
张文虎还待再说,却见云帆手中的短剑爆射出两尺多长的一道虹芒,只是在眼前晃了晃,便听“嘡啷”两声,他那束缚了一天的手脚便解放了出来。
“张叔叔,你受伤没有,还能行动吗?”
云帆伸手拉了拉张文虎的手臂,这才将他从震惊中唤醒,张文虎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我们走吧,我没事。”
一路上张文虎紧跟在云帆身后,云帆走他便走,云帆停他便停,直到城墙根下,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巡逻的士兵,云帆每每都能把握住最合适的时机,从容地躲开所有的防卫,就好像是掐指会算一般神奇。
“张叔叔,这城墙太高,我来背你过去吧。”
“你说我们要翻过城墙?而且你还要背着我?”
“是呀,怎么了?”
南京的城墙最高处约有七丈,低矮处也在五丈开外,即便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很难徒手翻越,何况还要再背上一人。见云帆已经伏低了身子,张文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云帆的背上,他只比云帆略高了一点,不过还好,双脚并没有拖在地上。
也未见云帆多么用力,便已经背着张文虎跃上了半空,又见他伸手在墙头稍一借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像一只大鸟一般向城外落去。
向前冲出几步,云帆才稳住了身形,放下张文虎道:“张叔叔,你还真重啊。”
张文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唉,到了我这个数岁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发福了。”
来到了城外已经不怕再被人发现,两人便顺着外秦淮向长干巷方向走去,走出没有多远,云帆忽然转头向东望去,明晃晃的月光下,只见两道身影由北面而来,一前一后向着天坛方向疾驰而去。
“张叔叔你先去长干桥下等我,我去去就来。”
那两道身影去的好快,云帆忽地消失在张文虎面前,那速度竟也不在那两道身影之下,张文虎这才反应过来,眼看三道人影越去越远,甩了甩头便转身离去。
那两道身影似乎也发现了云帆,当前一人便向着云帆这边掠来,云帆刚刚追到大校场与天坛中间的位置,便已经看清了对面驰来之人,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墨门老者。
那人惊呼一声:“是你。”
紧跟着又道:“小友快走!”
“百里老儿,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云帆停下脚步,又听那墨门的百里外道:“小友,还不速速离去?”
说着竟然转身与那追来之人斗在了一处,云帆打眼向那追来之人看去,却是吃惊不小。那人做一副僧人打扮,身穿一袭月白僧衣,手中持着一把似鞭又似锏的武器,竟然吞吐着三尺金芒,眉间竟有一片鳞光饰物精华闪烁。
云帆暗道:“这里怎么会有筑基修士,而且还已经到了筑基中期,难道也是从圣境里出来的不成,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见云帆傻站在那里,那百里外又是不停地着急催促:“小友怎么还不快走?这妖僧杀人无算,你莫要受了老夫牵连。”
闻言,云帆忽然清醒过来,圣境内哪儿来的佛门弟子,这人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在外界竟然也修炼到了此等境界。再看那墨门的百里外,虽然不是那僧人的对手,但是一柄木剑却不怕那筑基金芒,再看他的剑法更是绵绵密密,防守之严谨,就连云帆也是自愧不如。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道身影赶来,老远就出言喊道:“妖僧,乔某来也。”
说着也加入了战团,只是他的实力与二人还相去甚远,那两人激斗所迸发的罡风,都令他迟迟不能近前。
暗道一声:“不好!”
云帆已经吞息在手,同样是剑芒吞吐便向那僧人杀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后来那姓乔之人,已被那妖僧一掌虚劈,击中胸前摔跌了出去。
“咦?你是哪儿来的小子?”
云帆哪儿有功夫理他,轻吕剑诀加上云鹤身法,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招式精妙之处犹在那百里外之上,身法更是精妙绝伦,那僧人措手不及之下,竟被二人占据了上风。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帆竟有如此实力,百里外叹息一声:“是我小觑了小友了。”
然后又对那后来之人道:“不留,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百里前辈莫要再放虎归山了。”
那僧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修为明显要高过普通的筑基中期修士,云帆现在的修为,即便是徐云东,最多也就是和他不相上下,然而这一番交手下来,却被那僧人又逐渐扳回了劣势。
“小子,佛爷问你话呢?”
“我是哪儿来的,关你何事!”
“好,等佛爷将你拿下,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