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来到兴王府时,兴王已经移驾纯一殿,这本是王府的书堂,自好友纯一道人仙逝之后,这里便成了兴王的斋居之地。
此时不仅王妃和三个儿女陪护在侧,就连淑妃王氏也在。见陆松陪着一名负剑少年径直走了进来,蒋王妃和淑妃都很是诧异,再见兴王竟主动起身相迎,两位娘娘也都跟在后面迎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打扰道友清净,小王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小王也的确是有苦衷。”
见这么多人在场,云帆也不好失了礼数,躬身施了一礼,再一打量兴王,皱眉道:“王爷您这是?”
兴王使了一个眼色,云帆理解他不愿让家人知晓自己的伤情,便不再说下去。兴王将一干人等打发了之后,才引着云帆来到后室。
两人相对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兴王这才开口:“我与道友虽是初识,却是有一事相求,还请云帆道友勿要推辞。”
还没等兴王说出所求之事,不料云帆却已提前说了出来:“我是不会收徒的。”
兴王先是惊愕,然后垂头丧气地道:“唉!原来道友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我本也不敢有此奢望,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不得不为身后之事做一些安排。”
云帆闭目以神识探出,片刻后出言问道:“王爷何故气急攻心,致使伤势恶化到这般地步,原本好好调养,还是可以维持一些时日的,如今却是有些麻烦了。”
兴王又是一声长叹:“唉...!这事既是我皇家的不幸,或许也将是大明百姓的不幸。”
“王爷是说白日里的那些刺客吧,他们不会又是宁王派来的吧?”
兴王惊讶道:“原来道友早就知道了此事?”
云帆道:“我和他们可是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不过王爷,我还是先帮你看看伤势吧,其它的事情还是等下再说。”
兴王脸上露出一丝希冀神色,随即又暗淡下去:“生死有命,小王自知,这几个时辰也都是向老天借来的,道友虽非凡人,然而我这具皮囊,只怕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云帆笑道:“难得王爷如此看得开,不过不试试,又怎可轻言放弃?”
“好吧,但请施为便是。”
云帆伸出一手贴在兴王的胸口,缓缓地将自身灵力渡入兴王体内,兴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股暖融融的气团包裹在了中间,非但强忍着的疼痛感已然消失,甚至还觉着非常的惬意。但是云帆却知道,只要自己撤去灵力,兴王那破损的伤处立即就会恢复原样,玉简上曾说,南明离火可温可烈,温时可融万物,如今看来也只有勉力一试了。
自从云帆的神识有所提升之后,他已经勉强可以调动一丝识海中的那团本命真火,一缕如丝如雾般的南明离火,顺着云帆的经脉涌入兴王体内。兴王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流流经自己的经脉,最终停留在心脏位置。
虽说这股气流热的有些难耐,但他毕竟也是一名修行多年的内家高手,咬咬牙也就强忍了下来。时间流逝,伴随着胸口一阵阵的酥痒,那灼热的感觉也渐渐地没有那么强烈,兴王也已能够泰然受之,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享受。
直到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云帆才收回了手掌,而他也已额头见汗。兴王睁开双眼,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惊叹道:“道友实非凡人,能与道友相交真乃佑杬之幸。”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最多也就只能延你一年的寿命,若不好好调养,只怕半年也难维持。”
兴王生性豁达,不悲反喜:“哈哈...哈...,那又何妨,反正是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就算是一天那也是白赚的。”
云帆之所以肯助他,就是因为兴王的口碑不错,包括吕墨清也曾称赞其贤明。
兴王高兴了一阵,又看向云帆道:“能否请教道友,为何不愿收小儿为徒,难道是嫌他愚鲁吗?”
云帆沉吟道:“若是有一天,世子随我而去,再也无法回归世俗,无法与父母相见,你可愿意?”
“这?难道就真的能够做到与世隔绝不成?”
云帆道:“差不多吧,而且此后危险重重,王爷若是能够割舍的话,那我便代师父收他为记名弟子,我自己却还是没有资格收徒的。”
如此一说,兴王便犹豫了起来,纯一道人曾预言他一生仅有两子,长子出生不到五天就已夭折,若是次子再避世不出,那么谁来承袭他的王位。
云帆见他迟迟无法抉择,便出言道:“不如我就和世子兄弟相称吧,当然,我也会指点他一些修炼的法门。”
闻言兴王大喜:“多谢道友成全,我这就唤熜儿进来。”
云帆摇头笑道:“您也不要一口一声道友的唤我了,我也不称呼您为王爷,您叫我长风或者云帆都可以,我就高攀喊您一声伯父好了。”
兴王喜道:“哪里,哪里,今日那老道说的不错,在某些的人眼中,帝王将相又算得了什么?是伯父占了你的便宜才是。”
其实刚才兴王若是答应,云帆说替师父收作记名弟子,却也不是虚言。那朱厚熜的根骨天赋皆是上乘,甚至不在宁儿之下,只可惜这里不是东华州,兴王又舍不得儿子随他而去,也就只好作罢。
二人走出后室,不一会儿兴王便带着朱厚熜走了进来,而身后又有一个小女孩儿,也跟着偷偷溜了进来,另有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孩趴在门框上,忽闪着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却迟迟不敢迈入殿中。
兴王对膝下的三个儿女皆是疼爱有加,转头笑道:“婧儿,你跟来作甚,还不快去寻找你的母妃?”
“父王,婧儿就是想看看你带王兄进来做什么,婧儿不会捣乱的。”
兴王又看向门口道:“那娴儿你呢?”
“女儿也就只是看看,我也不捣乱。”
兴王的这两个女儿,一个文雅娴静,一个聪明伶俐,且都是粉雕玉琢,一般的美丽可人。
兴王见云帆笑而不语,又宠溺地看看两个女儿:“那就都进来吧。”
两位小郡主闻言喜滋滋地跑到兴王身边,一人拉起他的一只衣袖。
那个叫作婧儿的小郡主,伸长了身子凑到娴儿郡主耳边,低声嘀咕道:“姐姐,是白天那个吹笛子的人哩,他应该不比你大吧?”
娴儿的大名叫朱秀娴,她与云帆同岁,已经多少懂得一些男女之事,听妹妹居然当面议论一个少年,双颊竟不自觉地有些发烫起来。
兴王抓着婧儿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小手,警告她不要胡乱说话,婧儿郡主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又直勾勾地打量向云帆。
云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伯父,这两位是?”
兴王拉过两个女儿:“这是小女秀娴和秀婧。”
然后又对两个小郡主道:“这位吕家的长风公子,以后就是......”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还不曾询问过云帆的年齿,便问向云帆:“云帆,你的生辰是?”
“正德元年八月二十八。”
想起圣境中的那个蕊儿,曾说她是师父捡来的,连自己的真实年龄都弄不清楚,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吕墨清说他是八月二十八的生日,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看来自己的身世,还是有必要向父亲问个清楚才行。
婧儿郡主兴奋地道:“呀,姐姐,我就知道他没有你大呢。”
兴王呵呵笑道:“还真是,娴儿虽比你大了两三个月,不过今后你们还都是称云帆为兄长吧。”
“为什么呀父王,姐姐明明比他还大三个多月哩,还有他不是叫长风吗?父王为什么又要叫他云帆?”
云帆亲口解释道:“我名字叫长风,字云帆。”
婧儿郡主又惊奇道:“你这么小就有表字了呀?”
见小女儿纠缠不休,兴王样怒道:“好了婧儿,就听你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你不是说不会捣乱的吗。”
小郡主小嘴一嘟:“婧儿哪儿有捣乱嘛。”
兴王不再理她,对默默站在那里的朱厚熜道:“熜儿你来,今天的事情你也亲眼见到了,你这位云帆兄长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为父也曾嘱咐你要以父兄之礼相待,而云帆也已经答应今后视你为弟,快上前来见礼吧!”
朱厚熜来到云帆面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小弟见过云帆兄长。”
没想到那小郡主也跑上前福了一福:“婧儿也见过云帆兄长。”
跟后又“咯咯”笑了起来:“真好,婧儿又多了一个哥哥呢.”
转头又对娴儿郡主道:“姐姐,你要不要也来呀。”
把娴儿弄得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原本一张粉色的小脸,此刻竟是弄得一片绯红,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王。对于婧儿的古灵精怪,兴王也是常常地感觉头疼,见女儿看向自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娴儿郡主有些害羞地走到云帆面前,也学者婧儿那般蹲身一礼,细若蚊蝇地叫了一声兄长。云帆见到娴儿郡主的这番娇羞模样,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盯着这位漂亮的小郡主看了半天,也没有做出反应。
“云帆贤侄。”
云帆看着看着便释放出了神识,听到兴王唤他,却也只置若罔闻,这下却是将娴儿郡主弄的更是不堪,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婧儿郡主嘟起小嘴,上前扯着云帆的衣袖摇晃了几下:“你这个兄长怎么能这么无礼?”
云帆轻轻地推开婧儿的小手,但当他神识扫过婧儿时,心中又是一凛,对兴王正色道:“伯父,小侄有要事与您相商,还请到后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