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音接过破界旗对栖梧子道:“师尊,那《通天剑典》乃是师门重宝,宗门传承怎会尽托一人之手,若有不测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自断传承,你确定是随二位师祖一起失踪了吗?”
“那些年你们太师祖正在闭关突破元婴,《剑典》便一直在他手里,八成是随他一起消失了。我筑基之后,你们师祖也只是传授了我筑基期的修炼功法。你们也都知道,各门各派都不会轻易将整部功法传授给弟子。修炼之事,须循序渐进,本就是与天争命,最怕心思驳杂。就如你们现在还只是筑基,本境界都还未臻圆满,若是贸然传授结丹法门,就只会扰乱你们的心境,即使走火入魔,也大有可能。”
“我觉得我们还是把宗门上下再仔细找找,说不定留有副本,也不是没有可能。”
姬重玄如此说,就连陈玄音也跟着点了点头。
“你们师祖,失踪的太过突然,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就算宗门还有副本,那也是隐藏得极其隐秘。宗门附近十几座山峰,为师也不知寻找过多少遍,就是那太华绝壁,也曾上去过两次。只是那绝壁高不可攀,峰顶又有万年坚冰覆着其上,表面光滑如镜,若无金丹修为,实难尽窥全貌,除此之外,若说还有我不曾探究的地方,便是那通往长春谷的洞窟深处了。”
闻言,陈玄音道。“若说藏宝,那里的确是个绝佳的所在,不过那里不是宗门的禁地吗?”
“不错,祖师有训,除了前往长春谷,不得深入洞窟内部。那里面之所以成为宗门禁地,听说是里面拥有天然阵法,兼且万蝠聚集,洞内遍地蝠粪,早已生出瘴气。”
“师父您进去过?”
栖梧子捋了捋胡须道:“未敢深入。”
此言大有不曾违背祖训的意思。
“那里面不但地形复杂,或许还有其它危险,我想历代祖师也不至于枉顾祖训,会将传承留在里面。”
姬重玄突然间生出了一个疑问:“对了师父,那《通天剑典》既已消失,为何破界旗却在您的手里。”
“此事说来也有些蹊跷,这破界旗本也不在我的手中,你们师祖失踪后的第二年,有一老者自称不知道人,来到玉华峰上说是清灵真人的旧友,言说昔年因故需要去往界外,因此向你们太师祖借去了破界旗,此番特来归还。知悉你们太师祖在闭关后,便下山去了,后来也再无此人的消息。”
“不知道人?此人的道号倒是值得推敲。”
“是啊,我踏遍了整个圣境,也无人听过此人的名头。”
三人一时无语,皆沉默了起来。半晌后栖梧子又对陈玄音道:“玄音你先去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因此影响了修行,大不了也走金丹一道,为师先在前面为你们探路。”
待陈玄音离去,栖梧子又轻唤了一声:“玄子。”
栖梧子在姬重玄幼时便是称他玄子,此时又听师尊如此唤他,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师父,弟子在!”
“你那弟子的来历应是非同一般,被你收做了弟子,也不知是祸是福。”
“我曾问过他的养父,说是在山中偶获的弃婴,疑似刚刚产下不久,且尚不足月,当时已是奄奄一息,不想却被他养活了过来,或许这就是他先天不足和被遗弃的因由。”
“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这孩子明明不是凡胎,以外界那种稀薄的灵气,又怎能诞出一个拥有先天灵体的婴儿出来?”
栖梧子闭目沉思了良久,才又缓缓睁开了双眼。
“传说古之大能,往往眉心会显现一些类似图腾的印记,称之为道记,你觉得云帆眉心的那朵火焰,像不像是一个道记?”
姬重玄闻言愕然:“道记弟子也有耳闻,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像,不过那不是只有大道有成之后,与天道共鸣才会自然形成的吗,云帆又怎会......”
“哎!不过有一种情况却是不然。”
“不知师父说的又是什么情况?”
“你可知,有一些神兽天生就与大道契合,如那龙凤之属,本就是应天运而生,一旦化形为人,便会自带道记。”
栖梧子精神一抖,抚须自语道:“是了,是了,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师父,什么就说得通了?”
栖梧子呵呵笑道:“玄子,这或许就是咱们的造化,你那弟子,很有可能便是那神兽化形。我之前就怀疑,云帆体内的并非是先天灵力,而是妖力。传说太古大妖所诞下的子嗣,一生出来便身具妖力。即便不曾修炼,境界也非寻常修士可比。更何况就云帆的情形来看,他或许是比太古大妖还更高级的神兽。普通的太古大妖,可不会有天生道记,除非是也能修炼至与天道共鸣的境界。”
姬重玄只觉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只是收了个弟子而已,怎么就变成了神兽?
“师父,你可确定?”
“嗯?怎么,你这是信不过为师?”
“弟子不敢,那依师尊所言,我那弟子岂不是......是一个异类?”
“呵呵,为师也只是猜测而已,是不是异类,都无须放在心上。所谓有教无类,在上古之时,我截教门下又有几个不是异类?就算是你们的那位清灵师祖,当年也豢养过一头护山灵兽。”
“护山灵兽?为何一直都不曾听师父提及,更是从来也不曾见过?”
“我刚入门时还曾见过几次,但自你两位师祖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它出现。那是一头开了灵智的白猿,能听得懂人言却说不了人话,常年都陪在你太师祖身边。”
没去管那头白猿,姬重玄心里一直都萦绕着云帆的身世,虽然栖梧子的话不一定就做得数,但不管如何,却都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关于云帆的身世,现在还无法定论,不如等日后再看,只要这孩子一日认你为师,那他便是我玉华门的传承弟子。但是他额头的那个道记,就......权且叫它道记吧,如今他封印一破,便显现了出来。你要想办法帮他遮掩一二,万不可轻示于人前,回头再向你师兄和云岚交代一声。”
姬重玄闻言,深觉师父叮嘱的甚是有理。就算自己这个弟子不是什么神兽,身上也有着太多的隐秘,的确不便引起外人的关注。
“是,弟子知道了。”
“好了,你去吧,为师还要再调息一番。”
膝上弓弦争咽,廊下燕子呢喃。
堪成曲调乱心弦,徒增丝丝愁怨。
今番多日憔悴,哪有几夜安眠。
谁家稚子绕膝前,月蔽铅云不见。
却说那吕墨清吕大人,自从爱子随了那道人去后,便再无了往日心情。学人拿了一把胡琴,无事便坐在门前“吱吱呀呀”地消磨时间,虽然拉不成什么曲调,却也能排忧解闷。身前矮几上一个老茶壶,两盘子点心,却一直也不曾动过。
“吕伯伯,蕊儿又来吃你家的桂花糕了...!”
一个软糯好听的童音,打前方传来,吕墨清便放下了手中的弓弦,抓起了几上的茶壶,直接“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待放下茶壶,身前便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囡囡,只见她穿了一身葱绿粉边的袄子,头上戴着毛领竖耳的兜帽,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倒是有大半张都遮在了那兜帽里,却露出了一双黑漆漆地大眼睛,看起来分外地明亮。
将膝头的胡琴立在门边,吕墨清向那小囡囡一招手,便将她抱在了膝上。
“你风哥哥不在家,这些就都是蕊儿的,等下还可以拿回家慢慢吃。”
“风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他就不想蕊儿吗?”
吕墨清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在那蕊儿的小手里道:“蕊儿这么乖,你风哥哥怎么会不想你,过段时日你风哥哥就会回来了,那时再和你一起玩耍。”
“好吃吗?”
“嗯,好吃,娘说蕊儿最乖了。”
这时一个小妇人,走上前来先是给吕墨清见了一礼,而后又在蕊儿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
“不知羞的赔钱货。”
蕊儿只是抱着桂花糕吃的香甜,就似没见到自己的娘亲一般。那小妇人一转头,却又对吕大人哀叹了一声:“凤哥儿也是个命苦的,一生下来就失去了娘亲。我说吕大人啊,你怎么就这么忍心,让他跟人去做劳什子道士去呢?我还打算高攀一下,和您做个亲家呢。”
那吕墨清闻言无奈地摇头苦笑。
“那孩子身体羸弱,不容易养大。我瞧得出来,他那个师父是个有大本事的,能够随去修行,或许就是那孩子的造化,用不了几年也就回来了。”
“那倒也是,听说国公府的小公爷,小时候也是寄养在庙里的,都说跟在菩萨座下好养活。赶明儿个得闲了,我也带着蕊儿到鸡鸣寺上上香去。”
吕墨清听了又递了一块枣糕到蕊儿手里,心想人家国公府上的那是家庙,又岂是寻常人家可比。
不过在世俗中将儿女寄养在寺庙、道观中的,也的确大有人在,就算是大户人家,那也是有的,多数也都是如小长风一般,是那种不太容易养活的小娃儿。
“也不知风儿那孩子在山里过得怎样?”
枝头月影婆娑,一片乌云掩来,琴音却戛然而止。蕊儿母女二人早已离去,吕墨清提着胡琴端起茶壶,萧索地回转院内,一边走一边寻思:“那刘瑾业已伏诛,我是不是也该去走一走王大人的路子,看在伯安的面子上,当会给我一些照顾,争取补一个湖广境内的缺,也好就近去武当山中寻访一下那重玄道人,再晚几年,只怕王老大人也就要致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