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
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
凌歊1望断音尘绝。
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青山峭壁,碧岫堆云,悦耳的笛声散落群峰,一个横笛少年独立在崖石之上,衣襟被山风吹的咧咧作响,而那少年却依然身如松柏,站的笔直。
别了姬重玄,云帆便也学张长行自制了一支竹笛,一曲吹罢,又试着吹了一遍《自觉慧心咒》,虽不比张长行已经能够吹奏得行云流水,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抬眼望向对面的太华峰巅。
“灵羽,我们走。”
太华峰虽然不如太山伟岸雄绝,却也是东华州境内有数的高峰,层云堆砌如海波叠浪,却有一峰突兀的孤立在云海之上,睥睨着四周的群山。只是这一峰却被人从中一劈为二,一在东南,一在西北,双峰相对而立,不知在此地共同历经了多少风雪,却始终是相看两不厌。
灵羽跃出云层,绕着东南峰来回游弋了一圈又是一圈,直到夕阳晚照,却仍是不肯罢休。
“灵羽,我们再往低处找找。”
夕阳下,云帆跨坐在灵羽背上,穿梭在云层之间,霞光在其身后射来,远远望去,真使人犹如置身仙境一般。
“千秋你看,那是小师叔吧?”
“嗯,午后就见他在那里绕圈了。”
“小师叔这是在训鹤吗?”
“不知道,感觉倒像是在找东西。”
此时在玉华峰后山的一处山头,姬重玄也瞩目凝视。
“云帆这孩子不知又犯了什么傻气,难道在那鹤嘴峰上当真有什么发现不成?”
眼看天色将晚,找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既然清灵子祖师只说了在东南峰上,而再无别的交代,不应该这么难找才对。”
灵羽在云帆的驱使下再次突破云层:“最后一次,再找不到,那我们就明天再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速度极快的在山峰上一闪而过,消失在一片冰层覆盖的山壁之上。
“灵羽,那里!”
“嘎,嘎。”
“灵羽,靠近点,再靠近点。”
飞到近处,这才看到那山壁上有一个不大的洞口,因为整个山壁上都布满了坚冰,又因洞口大小,不过只有两尺来宽,白日里冰壁反光,若不靠近实是难以发觉。
“我一会儿进去看看,灵羽莫要飞远。”
因为洞口太小,云帆实无把握跃入洞内,只能驾着飞羽来回飞了数次,才鼓起勇气向那洞口窜去。好在云帆的身体还未长开,待到了眼前,那洞口明显又比之前判断的大上了一些,竟然便真的一举跃入洞中。
云帆刚一着地,便就地滚在一旁,忽然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云帆面前,云帆立即吞息出鞘,横在身前,定眼看去,面前竟然是一只白猿,看起来竟然要比普通男子还要高上一些。
那白猿并未继续上前,却是死死的盯着云帆,云帆全心戒备,不敢放松警惕,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良久,那白猿却突然伸出手,指了指云帆手上的吞息,然后又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出来。
“这是跺足伸翅,你居然会云鹤身法?”
虽然那白猿施展的有些不太准确,但那的确是云鹤身法的起手式,这一式是学那白鹤晨起时蜷缩的一足落地,双翅向前伸展开来时的动作。若以云鹤身法使来,却是右足轻轻跺地与左足并立,然后双臂向后回环再抱手于胸前,若手中持剑,则是剑尖朝下的礼敬动作。
那白猿貌似能听懂云帆的话,如人一般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施展一式云鹤身法,然后指了指云帆。
“你是让我跟着你学?”
那白猿摇了摇头,继续指了指云帆。
“那你是让我接着施展云鹤身法?”
这回白猿却是点起头来。
不知道这白猿什么意思,云帆只好从头开始一招一式的施展开来,一套身法还未使完,那白猿已经激动的怪叫起来,两只手还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云帆停下动作问道:“你既然会云鹤身法,必是和我玉华门大有渊源,你可是识得我的太师祖天星子真人?”
那白猿听到天星子三字,忽然安静了下来,上前就抓向云帆的手腕,云帆刚想躲闪,却已经被抓了个正着。
云帆暗道:“好快的身法,这白猿的速度怕不在师伯陈玄音之下,即便是自己师父都有所不如。”
那白猿拉着云帆就往一处走去,云帆这才有功夫打量起身处何地。刚才进来的那个洞口虽小,这里面的空间却是颇具规模,即便是那洞口,若非坚冰覆盖也当有一丈多高,看来那洞口,还是这白猿为了日常进出方便才留下来的。
这里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长宽都在七八丈左右,那白猿拉着云帆径直来到洞厅的一角,丢开云帆的手臂就趴在了地上,对着一尊冰雕嗷嗷地干嚎起来。
看到了那座冰雕,云帆立马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一个人被封在了坚冰里面。
“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太师祖天星真人?”
透过冰层看去,只见里面之人背负长剑,坐姿端正,神态安详,但是面色却异常的白皙。云帆将耳朵贴在那人胸口上,过了好半天才听到轻微的一声心跳,云帆不确定的又听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一声心跳,只是这心跳的速度却比常人慢了百倍不止。
“果然还是个活人,如此看来里面之人八成就是自己的太师祖了。”
云帆站起身子,开始发起愁了,而那白猿却也学起了云帆,趴在董天星的胸口静听了起来,听了一会儿,又抓耳挠腮地围着冰雕绕起了圈圈。
“当初清灵子祖师让我筑基之后才来,那是因为怕我上不来这鹤嘴峰,而并不是怕我无法救人,而且又不让我告知他人,显然清灵祖师对我还是有信心的。要化开这坚冰不难,难就难在如果太师祖醒来心魔发作该如何是好,可惜当初没有请教清灵子祖师那转嫁心魔的法子。”
云帆心中难以抉择,只好静下心来盘坐于地,打算好好思量一番,而那白猿却是不依不饶,非要拉他起来,云帆无奈只好随他站起身子。
那白猿指指云帆身上的吞息又指指董天星,龇牙咧嘴地比划个不停,见云帆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于是干脆做了几个握剑劈砍的动作。
“你让我破开坚冰,救他出来?”
那白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好吧,我是能在不伤他的情况下,救他出来,那你可知我太师祖身上具有域外魔神的残魂,若我们弄巧成拙又该如何?”
那白猿听到云帆说能够救人,当即便跪下对着云帆叩拜不止,然而对云帆的后面半句,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压根儿就不做理会。见白猿这番举止,云帆也是被其衷心所动。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竹笛,暗道:“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总不能无功而返,当初张长行能以《自觉慧心咒》帮清灵子祖师压制心魔,怎么样我也要搏上一搏。”
示意那白猿退开一些,云帆便来到冰雕的身后坐好,缓缓的伸出双掌,贴在了冰雕的后背之上,不消片刻,冰层就已经开始慢慢地溶解开来。
玉华峰上,见云帆钻入云层之后而灵羽却独自飞了出来,姬重玄不免心中开始牵挂起来。直至余晖落尽,也没有再见云帆出来,而灵羽也只是在群山中不停盘旋,姬重玄更是觉得心中不安。回到玉华大殿,交代了几个弟子一番,便下山匆匆往太华峰而去。
在云帆灵力的全力运转之下,山洞中已是雾气缭绕,洞口融化的冰水又在山壁上结成了一排尖尖的冰凌。此时再看董天星,周身的冰质尽去,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干干爽爽,而面上竟然也恢复了少许血色。云帆又以自身修为驱散了天星子的一身寒气,不过那天星子却是一时不得醒转。
云帆能够觉察到天星子的生机已在渐渐恢复,便取下脖子上的建木牌挂在了天星子胸前,然后又取出竹笛凑到唇边,开始吹起那《自觉慧心咒》来。
一曲吹罢,接着又吹一遍,吹到第六遍时,云帆终于体会到张长行当初向他描述的那般妙境。意未动而心驰,心未动而神往,一切动静变化皆发乎自然,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云帆已经不知吹了多少遍。
就在云帆沉迷在这天籁妙音之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云帆拉回了真实世界。
“孩子,去而当能自反,神游不可久驰。”
云帆闻言细细体悟其中真意,想是在这般和谐自律的妙境中,也必须恪守心神,不能任心神如脱缰野马一般一去不返。云帆看向盘坐着的天星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搭话,而那白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老老实实,蹲立在一旁。
“孩子,你是陆栖梧的什么人?可知我这一觉过去了多少岁月?”
云帆定了定神,参礼道:“十六代弟子吕云帆见过太师祖,栖梧子正是我的师祖,据师祖所言,太师祖已有百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凌歊1(xiāo):即凌歊台。南朝宋孝武帝曾登此台,并筑离宫于此,遗址在今当涂县西。《忆秦娥·用太白韵》是北宋词人李之仪的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