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肩头外挂着柄红绸单刀的汉子呷了一口酒,放下酒碗继续道:“这些年来武林中流传着四句话,那便是‘春风一夜笑满楼;无面鬼手第一偷;红衣烈焰倾城剑;无法无天布衣侯。’他们分别说得便是武林中的四位后起之秀。笑满楼常青,剑倾城赵君如,而那第一偷却是无人知晓他的名讳,只以鬼手神偷称之,至于那布衣候则是一位出家人,姓甚名谁同样是无人知晓,只知其法号知悟,使一把神机铁伞。”
另外又有人插嘴道:“你想啊,和尚打伞可不就是无法无天嘛。那布衣候据说还是朱家子孙,皇家的嫡系血脉。”
至于这点有不少江湖中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引起了一阵唏嘘议论之声。
就在这时,只听堂倌又高声唱道:“哎呦,您来啦,快快,里边请,我说公子,我一看您这鸟儿就不是凡物,若说它在王母园里唱过歌,玉帝面前伴过驾,那也是有人信的。”
这伙计的一张嘴巴,勤快倒是勤快,就是满嘴跑马,随着他的引领,一名肩膀上站着只白色鸟儿的俊秀少年,和一位美貌的红衣女子,便走进了大堂。
堂上的众人忽然都放低了声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赵君如的身上。赵君如很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刚想在一张空桌面前坐下,云帆却一拉她的衣袖:“师姐来,我们去那边坐。”
在大堂的一角坐着三人,分别是一位粗布短衣的粗大老者,根本看不出来是位江湖人物,倒是更像一名地里刨食的农夫,在他两边则是坐了一对年轻男女,都是紧衣箭袖,做一副武人打扮。
云帆一进门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人,向着那老者点头含笑,那老者虽然不认识云帆,却是知道他身边的红衣女子是谁,见二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便站起了身子,呵呵笑道:“倾城女侠少有来往,今日有幸偶遇,便到这边来坐吧。”
“师姐,他是漕帮的司徒洪刚。”
得到了云帆的传音提醒,赵君如便赶忙抱拳施礼:“我姐弟二人,叨扰司徒帮主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快快请坐。”
司徒洪刚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和赵君如打过交道,漕帮的名气不小,但江湖中认识他的人却并不是很多,能一眼认出他来,还要和他们坐到一起,倒是让这一帮之主生起了些许戒心。
双方落座,又相互介绍了一番,司徒洪刚身边的那名青年是他的大弟子,叫作狄星海,而那女子则是他的女儿,唤作司徒彤。
云帆虽然曾在大运河边有助过司徒洪刚,却并没有点破,赵君如更是不知,云帆为何非要和这三人坐到一起,一时间气氛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不一会儿,云帆二人点的酒食一一上来,云帆和赵君如却依然是以茶代酒,而送上来的酒水,除云帆倒了小半杯外,其余的则被云帆装到了一个葫芦之中,收了起来。
对面三人看的有些不明所以,那司徒彤开口问道:“小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云帆答话,却见白羽已经跃到了那酒杯边上,三两下便将那小半杯酒水吞入到了腹中。
“这小家伙有些贪杯,倒是让几位见笑了。”
白羽喝过了酒,便又回到了云帆的肩头,缩起了脖子在那里装死,三人都觉得稀奇。不免向云帆问东问西,吃喝了一阵,云帆随意地应付着几人间的攀谈,却听到一声低沉的佛号,忽然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小友别来无恙否?”
这声佛号,除了云帆谁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云帆心中大惊,匆匆地对赵君如道:“师姐,那轩辕台不去也罢,速回神龙山中等我。”
又对司徒洪刚传音道:“运河之滨,月夜笛音,还请前辈照顾一下我的师姐。”
话音未绝,人已不见了踪影,赵君如心急如焚:“师弟,哪里去?”
司徒洪刚心头巨震:“运河之滨,月夜笛音......”
他终于知道了云帆是谁,不过那口宣佛号之人又是哪个,修为竟然恐怖如斯,听那意思,分明就是为找云帆的麻烦而来。
天味楼中的一众江湖侠客,纷纷外出查看,却哪里还有什么身影,那名原本就站在楼外迎客的伙计,此时却被一众豪侠围在了中间。
“有个金光闪闪的和尚站在楼顶,后来追着一个少年往城外去了。”
赵君如仰头看向楼顶,正午的阳光刺得双眼难睁,又顺着那伙计的手指看去,正是指向东北方向,赵君如提气便向着东面城门掠去。
“赵姑娘且慢!”
赵军如头也不回,司徒洪刚受云帆所托,跟着也追了下去,不少好事之人紧随其后,只为了在同道面前多一些谈资,根本没把即将面对的危险放在心上。
当那声佛号响起之时,云帆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妖僧灵真,或是也可叫他作灵真子。云帆穿窗而出,直奔城外东北面的大山而去,白羽则飞上了高空为他掠阵。
云帆的云鹤身法虽然高明,但实力终究还是差了灵真一筹,没想到灵真的伤势这么快就已经康复,二人单独对上,云帆要想全身而退,根本没有太大的把握。
二人这一追一逃,皆是快若飞鸟,只两三个时辰便已经进入到了燕山山脉的深处。
“这般下去,即便灵力消耗殆尽,也无法摆脱,趁现在还有一战之力,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云帆的身形忽然高高拔起,反手就是一剑,两人的距离本就极近,云帆又提前算准了灵真的纵跃轨迹,这一剑劈出,灵真刚好是往他剑芒上撞来。
然而灵真的反应也是迅捷的可怕,身子在空中轻轻一摆,便和云帆错身而过。
“小友,似乎又有所精进,当真是可喜可贺。”
灵真一身僧衣如雪,眉间的白毫法相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一副得道高僧的庄严模样,比在金陵初见时更添了几分自在从容。
“灵真子,你居然欺师灭祖,还改投了佛门?”
“阿弥陀佛。”
灵真双手合十,竟然弯腰向着云帆施了一礼,开口道:“此地乃是大明,小友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再无回归的门径,灵真就只能做一名佛门比丘。”
所谓比丘,乃是指向诸佛乞法之人,灵真如此说,只是在向云帆表明,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为能够继续修行而已。
“那你今天想要怎样?”
灵真诡异地笑道:“自然是为了报答小友的那一剑之恩而来,若小友能应允某家一事,那一剑不计较也罢。”
“何事?”
灵真紧盯着云帆的双眼,缓缓地吐出了三字:“破界旗。”
云帆面带讥笑道:“是你蠢还是我蠢,若是有破界旗,我还会逗留在界外?”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云帆自然不会以实相告,便随口答道:“你是怎么来的,我就是怎么来的。”
“不可能,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出的界壁,敢在这里糊弄本座,是想找死吗?”
“那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再告诉你我是怎么来的?”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在迷乱海中迷失了数月,忽然遇到了一个巨大旋涡,被海水裹挟着就来到了界外,在一处荒岛之上生活了三年,这才来到了人间。”
云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有一段流落荒岛的经历,可自己却比他幸运多了,只半年就回归了中土。
云帆听他说完,依然是随口胡诌:“我是因为两位大能打架,打破了空间,一不小心被那空间裂缝吸了进去,等我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界外。”
灵真大怒道:“胡说,两界空间何其牢固,什么人又有这等修为,能够打破空间?而且还是两人。”
云帆道:“其中一人正是我玉华门的清灵子祖师,元婴境界的大能修士,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闻言,灵真子还真的相信了几分,又继续问道:“那另外一人又是谁?”
“另外一人,我也不知,听他和清灵祖师的言语交谈,貌似是从远古封印中逃脱出来的域外修士。”
“哈哈...哈哈......臭小子,竟敢耍我?还不给佛爷死来。”
一瞬间灵真原形毕露,再也不具庄严宝相,挥着降魔杵便向云帆杀来,云帆也不知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只有提剑与灵真战在了一起。好在云帆修练了南明离火诀,虽然没有灵真的修为深厚,但在灵气的质量上却高出了甚多,再加上云帆的神识又壮大了不少,不然还真不是这妖僧的对手。
“臭小子,今天佛爷就让你死个明白,那封印若是破封,必然会出现天地异象,界内、界外皆是如此,以往的每一次破封,几乎都伴随着朝代更迭,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了吧?还不快快将破界旗交出来?”
云帆全部身心都灌注在了吞息之上,他有神识相助,又会轻吕剑诀这等逆天剑法,每每都能料敌先机,招招都直指灵真的破绽所在。
灵真却是胜在修为高深,打法上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仗着筑基中期的实力,与云帆一沾即走,每一招都留有三分力气,绝不近身缠斗,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杀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