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鸟的带领之下,云帆终于见到了一条长长地黑线,游到近处,果然是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陆地。
海岸边蹲着两名妇人,在她们身边还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孩童,看样子,他们正在刚刚退潮的海滩上翻找着食物,这种事情,云帆在流落荒岛时也是经常干的。
云帆从手环中取出一套新的衣物给自己穿上,然后又打发走了白羽,这才往岸边游去。当他从海水里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忘记了该怎么走路,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迈左腿,还是该迈右腿。
几个孩子见从大海里走上一个人来,赶忙各自躲在了母亲的身后,那两名妇人见到云帆,嘴里嘀咕了几句,那几个孩子便转身往远处跑去,估计是回去喊人去了。
双脚虽然已经踏在了实地,但所见之处依然像是海浪般上下起伏,以云帆的修为,也是在适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使眼前的景物稳定下来。
在几个返身而回的孩童身后,跟随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个拿着鱼叉的独臂汉子,等他们来到了那两名妇人跟前,云帆这才抬脚向他们走来。
这些人都光着腿脚,身上的衣衫也十分的破旧,两名男人留的虽然不是月代头,但是从他们交谈的言语听来,云帆已经判断出他们应该都是倭人。
“哦加马西马斯。”
云帆跟着山下鬼二就学会了这么一句倭语,因为山下常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大概应该就是打扰的意思。
那老者回应了几句什么,云帆却是一概不懂,记得青如说过,大明和倭国虽然语言不通,但两国的文字却是有很多都是互通的,意思也大致相同。于是云帆便以手代笔在海滩上写下了“大明”二字,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没想到那几人却是各个抓耳挠腮,然后又打发了一个稍大的孩子往回跑去,云帆这才想起来,倭人之中能够识字的好像比大明还少。
既然暂时无法交流,云帆便决定帮他们一点小忙,捡起地上一个孩子丢下的小木铲,便在海滩上挖掘起来。他有神识相助,每一铲子下去都必有所获,不一会儿工夫,就将一只木桶装满了大半,多是一些蛤蜊之类的贝甲和爬虾。
直到云帆将第二个木桶装得半满,一个穿着木屐的老者,才步履蹒跚地来到了海边。
“大明人?”
那老者很失礼地抬起手杖指向云帆,生硬地吐出三个汉字,神态极是傲慢。
云帆点了点头道:“不错。”
那老者也同样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了“何来”两字。
原来这老者和云帆一样,对对方的语言,所知者都不过是东鳞西爪,想要交流还是需要用到手谈才成。
云帆紧接着又写了“海盗”二字。
那老者继续点了点头,然后写道:“何为?”
云帆回以:“船,回家。”
这回老者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云帆有求于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从怀中取出来一块黄金,捧在了手里。那老者立时双眼一亮,便要伸手来取,云帆却是收回了手,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往后退开了一步。
那老者贪婪地盯着云帆,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云帆沉默了良久,最后做出一番咬牙切齿的模样,又从怀里取了一块金子出来。
然而那老者却仍是在摇头,云帆知他贪心不足,却不想在继续拿黄金出来,于是解开袍带抖了抖,“哗啦啦”,除了掉下来一把铜钱和几块散碎银子外,再无他物。
那老者这下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在海滩上写道:“明日,船。”
然后便伸手向云帆索要起了金子,云帆先在地上写了个“一”字,接着另起一行,继续写道:“见到船,再一。”
随后便拿了一块金子抛了过去,只是那老者反应迟钝,金子直接就掉在了海滩上,所落之处,刚好是之前被木铲翻过的泥坑。几滴泥水溅起,污秽了那老者的鞋面,没想到那老家伙抡起拐杖便向云帆头顶打来,云帆侧身闪过,并没有和他一般计较。
一个小孩子蹲下身子,想要帮老者将那块金子捡起来,却没想到竟是拿它不起。别看这一块金子还不足成人巴掌大小,却是有十几斤重,又岂是五六岁的稚童能够拿得动的。
那老者很生气地说了几句什么,反正云帆也听不懂。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对一旁之人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阵,便转身离去。
那独臂的汉子将鱼叉交给身边的老人,捡起地上的黄金便随着那老者去了。几个孩童好奇地打量着云帆,却是不敢上前,那两名妇人看看身边的木桶,又看了看云帆,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些铜钱和碎银子上面。
云帆将烂泥里的铜钱和银子,一枚一枚地拾起,然后分给了几个孩童,小孩子们拿到手后,却是都跑到了母亲身边,将手中的银钱交到了两名妇人的手里。
那老人和两名妇人对云帆连连鞠躬感谢,甚至上来对云帆又拉又扯,示意跟她们回去,几个小孩子也对云帆失去了戒心,用力推搡着云帆的身体,口中还“嘿哟、嘿哟”地喊起了号子。
云帆盛情难却便随之而行,行没多远便见到了几座木屋依山而建,屋前晾晒着渔网和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菜。到得傍晚时候分,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一人扛着船桨渔网,一个背着一大筐鲜鱼虾蟹,从另一边的海岸往木屋走来。几个兴奋地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就迎出了家门。
晚饭吃的是每人一个饭团和一条腌鱼,还有一大碗的海菜汤,唯独在云帆的面前却是多出了两个饭团。云帆虽然很久不曾吃过谷米,但也仅仅只是吃了两个,就将剩下的一个饭团送到了老人面前。
第二日,到了日上三竿,便来了一个和云帆差不多大的少年,来招呼云帆随他出门,昨日的那老者果然是在门外等候,不等云帆上前,那老者便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云帆跟在后面,转过一片礁石,便已经瞧见了大海,海边除了两艘无帆的小渔船外,根本就没见到其它船只的踪影。云帆嘴角噙笑,停下脚步,却是不愿再走。
就在这时,从礁石后面忽然跳出来两名手拿鱼叉的汉子,和一个头戴高帽的青年,青年手中持刀,不过那刀却比正常的武士刀。要短上了几分。
那老者转身向云帆伸出一只手来,眼神中带着讥诮,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悯,这分明就是一副打劫的架势,根本就没有云帆想要的船只。
云帆本也没想,在这个小地方就能找到越洋渡海的大船,不过只要有船,云帆就有回归中土的把握,根本不在乎船的大小。
见云帆毫无反应,老者只以为云帆是被吓坏了,挥手示意那两名手拿鱼叉的汉子动手,而那青年也一步步地向着云帆靠近。
云帆身体一晃,便躲开了两柄鱼叉,恨这两人出手歹毒,上来便要取人性命,云帆便一人赏了一脚,“咔、咔”两声传来,二人的大腿皆被云帆一脚踢的骨断筋折。
云帆又迎着那青年走去,不等那青年抽出刀子,就已经被云帆推倒在地,越过倒地的青年,云帆向着老者怒目而视。
那老者被云帆的气势所夺,不敢与其对视,一屁股跌坐在礁石上,吓得一旁的少年赶紧上前搀扶,一双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注视着云帆。
云帆终是狠不下心,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怎样,连昨日预付的黄金都不曾索回,便转身而去,他打算回去试试能否和那兄弟二人沟通一下,用黄金换他们的渔船。
老者怨毒地看着云帆渐行渐远,对着身边的少年耳语了几句,那少年面露惊恐,但在老者逼人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持刀的年轻人见云帆走远,眼中却是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一向自视甚高,作为贺茂建角身命的后人,又身负阴阳师的正宗传承,而在那人面前,居然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他不认为那只是一种巧合。
贺茂直树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刚想去捡回自己的立帽,却见中岛老头儿家的小厮,已经将帽子递到了他的手里,而且还细心地为他拍打起了身后的狩衣。
忽然,身后一阵剧痛扎心,贺茂直树不敢置信的转过身体,还没等他发出质问,身体便已如坠冰窟,再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云帆人虽然已经离开,但神识却不曾撤回,见到这一幕不禁在心中暗道:“老家伙,你这是想要栽赃陷害我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果然,那年轻人刚刚倒下,云帆身后就传来了接连的大喊大叫。少年在前,老者在后,边喊边向着木屋跑去,此时那老者的腿脚倒是灵便了许多,不一会儿,木屋中的老者和两名妇人便当先走出了家门。
几个孩童却是悄悄地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云帆知道那兄弟二人一早就带着昨天捕获的鱼虾出门去了。静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云帆却并没有打算逃避。又过了一会儿,昨日那断臂的汉子也从山后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妇人和两名上了年纪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