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老一少,将众人领到刚才打斗的现场,只听那老者叽哩哇啦地说了好一阵子,那些人没管那两名断了腿的汉子,却是将云帆给围在了当中。
昨日招待了云帆的那家老人和妇人,纷纷跪倒在了云帆的面前,三人均是面露惊恐神色,那老人扯住云帆衣袍的下摆,不住地叩头,似乎是生怕云帆就此逃离。
想来死去的那个青年,必定是个什么不简单的人物,这才使得三人害怕如斯。云帆索性就地坐下,对周围众人视而不见,闭目吐纳哺养静气。见此,三人也停止了哭泣,陪着云帆在一边的岩石上坐下。
如此过去了三天,每日里还都有人来给云帆送来食水,守着云帆的也变成了那兄弟二人,知道云帆不会逃走,那二人倒是距离云帆更远了一些。
到了第三日的夜半时分,一团火光忽忽悠悠地突然从远处飘来,神识中却是不见人影,云帆以法眼看去,竟是一名女童提了一盏灯火在往这边靠近,那兄弟二人吓得早已经跑回了家中。
“竟然能驱使鬼魂。”
云帆站起了身子,没理那团火光,却是看向了远处的一棵大树,刚走出了两步,那女童便已经拦在了云帆的面前,同时也显现出了身形。
“呱”地一声,一道白影闪过,白羽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口便将女童提着的那团火焰,给吞到了腹中,趾高气扬地落在了云帆的肩头,而那女童也就此消失不见。
大树后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咦”,一个身穿圆领大袖的男子,便从树后闪身踱步而出。此人差不多五六十岁,戴了一顶和之前那年轻人差不多的高帽,手中虽没有携带兵刃,却是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便像是一个大有身份的人物。
那人对白羽和云帆打量了一阵,手中忽然多出来三张符咒,在身前一晃,那符咒便已引燃,口中低喝了一声“疾”,云帆的面前就又多来了三个鬼物。
这三个鬼物,分别是一个红发恶鬼,一个是两条尾巴的大猫,还有一个是撑着花伞的女子。
那红发恶鬼拎着一把牛角弯刀,与双尾大猫分别从左右扑向了云帆。而那持伞的女子虽然没有驱身向前,却是转动着手中的花伞,同时嘴里也响起了如泣如诉的歌声,意在扰乱云帆的心神。
云帆仅是在身前竖起了一根手指,指尖也只是一点星火如豆,却是让扑倒近前的双尾大猫,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一个跟头就倒翻了回去,而那红发恶鬼也立马收住了身形,持伞女子的歌声也就此戛然而止。
“住手!”
这两字说得居然是大明的官话,而且那人说得亦是字正腔圆,云帆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大明人?”
那人恭敬地向着云帆抱拳施礼道:“在下安倍见,并非是上国子民,我有理由相信,阁下绝非杀害我弟子之人,这一切应该只是一场误会。”
“哦?不知你何以如此认为,而理由又是什么?”
安倍见道:“阁下连图谋你钱财的中岛怀仁都不忍心伤害,又岂会杀害我的弟子。”
“你都已经知道了?”
“不错,中岛家已经完了,我此次前来,也并没有别的意思,除了试探一下阁下的实力之外,就是想诚心与阁下交往,还请不要嫌弃安倍的鲁莽。”
云帆不置可否,却是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说我们大明的语言?”
安倍见呵呵笑道:“我家传的学问有很多都和中土文化脱不开关系,因此从小我就接受中土文化的教育,我有两位老师都是来自大明,而且我也曾在大明游历过数年。”
云帆兴奋道:“那你能不能指点我回到大明,我可以给你报酬。”
安倍用折扇击打着掌心,看着云帆道:“那么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吗?”
云帆勉强地点了点头,安倍接着又道:“可我还不知道朋友的名字呢。”
“云帆,吕云帆。”
“既然是朋友了,我又怎么会要你的报酬。但是想回大明,现在可不行,不过你放心,我会吩咐人去寻找能够渡海的大船,哪怕是从别的地方调一只船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云帆本想说给我一只普通小船就好,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他虽然有驾驶小船远渡重洋的本事,可大海之上意外无处不在,就以他以往的海上经历来看,还是稳妥一些为好,他这命格,实在是不宜增加在海上的风险。于是又脱口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安倍想了想才出言答复:“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最多应该不会超过十天。”
“那好吧,那我这段时间就在山顶等你,你有了消息就到山顶通知我好了。”
说着云帆便指了指身后的山峰,安倍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是不好意思直言开口。
“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安倍仰望着星空,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云帆:“我的家族传承的是阴阳师一脉,然而现今的日本,正统的阴阳师却只剩下了我一人,原本还有一名弟子,没想到却丧命于宵小之手,那可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啊。”
云帆心中也多少生出了些许愧疚,他当时若是想要救人,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却是眼看那年轻人死在了阴谋之下。
见安倍如此悲伤,云帆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好弟子,确实是不易寻找,不过我看你岁数也不大,总是能再找到心怡的弟子。”
“哎,云帆君有所不知,我们安倍家的阴阳道,本来就是传承于贺茂家,我的祖上安倍晴明,便是贺茂中行的弟子。因此我这一脉的传承,也只能传给安倍和贺茂两家。只可惜,现如今这两家却都是人才凋敝,想要找个合适的传人,竟然也是求之不得。”
云帆心道:“你不会像伦珠一样,也想要收我做弟子吧!”
不过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自己来自于大明,可不是倭人,更不是姓什么贺茂和安倍,对于阴阳师更是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便以沉默相对。
安倍似乎谈兴甚浓,又接着说道:“我们这一脉之所以定下如此严格的规矩,那是因为,我们两家一直都肩负着一项重大使命,守护着一个天大的隐秘。”
安倍说到这里,就从云帆身上收回了目光,继续仰望星空。云帆到底是少年心性,眼中多少透露出了一丝好奇神色,不过却是克制住了并没有出口相询。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什么隐秘?”
云帆道:“你若不想我知道,就不会提及此事,即使我不问你也是会说的。”
安倍微笑着点头道:“不错,为什么我安倍家,就没有像你这般聪明的子弟,不过这个隐秘却是是祸非福,你确定你要听吗?”
“如此说来,你应该是有求于我,既然想让我出手帮忙,那就不妨说来听听。”
安倍没想到云帆竟然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已然做出了决定,他越是与云帆相处,就越是对其刮目相看,稍一停顿,安倍又看了一眼云帆肩头的白羽,眼中却是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我在想,云帆君的出现,或许就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做出的安排,在我见到这只神鸦的一刻,就已经坚信不疑。”
“哦,你难不成知道这白羽的来历?”
“说不上知道,却有一个猜测。贺茂家的祖先贺茂建角身传说便是八咫乌的化身,也是天照大神的使者,八咫乌的能力便是超度亡魂,连接阴阳两界。若我所料不错,这只白鸦正是具备了八咫乌的血脉,所以它才会以阴火为食。”
云帆有些不屑地道:“我的白羽和你们的天照大神可没有半点儿关系,它是跟我从大明来的。”
安倍微笑道:“我所说的八咫乌,其实便是你们口中的三足金乌,而天照大神,你也可以理解为太阳神。”
云帆伸出手指点了点白羽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又懒又馋的家伙,居然还是个有来头的,倒是小看你了。”
白羽缩着脖子,眯起眼睛,看起来倒是很享受云帆这般亲昵的呵责。收回手指,云帆面对安倍道:“说吧,绕了半天都还没有扯到正题,你到底想要我帮什么忙?”
安倍一脸正色地道:“除妖。”
“除妖?”
“不错,准确地说,应该只是封印一个妖怪,那只大妖根本就是杀不死的。”
云帆好奇这世上竟然真有妖怪,居然还是一只杀不死的妖怪,即便是在圣境,他也是闻所未闻,不禁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只妖怪?居然杀他不死。”
安倍见向着云帆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妖怪真正的名字不能随便提及,不过我们通常都称呼它为八岐大蛇。它长着八个脑袋和八条尾巴,是一只真正从上古就为祸世间的大妖。自上次受创之后,千年来都一直在沉睡,前段时间却忽然有了苏醒的征兆。作为如今唯一的一名阴阳师,我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场即将到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