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山海大钟是叫作惊神钟吗?是我与爹爹还有昆仑一起敲响的,敢问二位是什么人?”
当前的那名练气弟子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道:“我们俩是天都院中的行走弟子,两位真人,先跟我们回天都院吧。那惊神钟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响过,我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还需禀报执事定夺。”
梅溪对着赵君如点了点头,当即便跟在那两名练气弟子身后向那宏伟的宫殿群落中走去,昆仑忽前忽后,在几人身边绕来绕去,似乎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尔等留步。”
行至中途,忽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声音听起来非常柔美,却又不似女子。
几人抬头看去,却是个个都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银发白袍之人,犹如一片雪花一般缓缓地从空中飘降而下,竟是不着半点烟火之气。
“几位不必紧张,我是专门为它而来。”
那人说着便摊开手掌,迎着昆仑向前伸去,赵君如将昆仑唤到身边警惕地看向来人。却听那人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古怪音节,昆仑便舍了赵君如向着那人走去。
“你对昆仑做了什么?”
“姑娘稍安勿躁。”
昆仑走到了那人面前舔了舔他的掌心,又嗅了嗅那人身上的味道,居然乖乖地卧在了那人脚边。
赵君如唤了两声,昆仑也不过是回头看了她两眼,只急的赵君如杏眼圆睁双目含煞,此地她无依无助,又明显不是眼前之人对手,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昆仑受人蛊惑,不然将来又如何向云帆交代。
梅溪之前答应要护着赵君如的周全,此刻只好硬着头皮抢到了赵君如身前:“阁下这是意欲何为?”
没想那人居然对着梅溪和赵君如恭敬的抚胸一礼:“此神兽名曰白灵狼,乃是我太古遗族,我要将它带回族中教导,这对它来说也是莫大的机缘,还望二位成全。”
“不行,昆仑从小就是跟着我一起长大,我不能让你将它带走。”
赵君如此刻已经快急出泪来,一只手也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梅溪双手一错,也同时拉开了架势,眼看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一博。
“你们可知,它随着你们此生只会是庸庸碌碌,但是跟我回到族中,一旦血脉觉醒便能开启灵智,正式踏入修行,你们难道就忍心耽误它吗?”
听此人这么一说,就连赵君如也犹豫起来,但是就这样让人将昆仑带走,她也是万万不肯答应,再说此人所言是真是假她也无从辨别,又怎好就此放手。
“我怎知你不是在诓骗于我,除非你让我跟着同去,不然我死也不会答应。”
那人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勉强应允:“也罢,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太古遗族向来不接待外客,你只能在我族外围居住,我可答应你定期让你与它相见。”
赵君如“嘿嘿”冷笑两声:“你说的定期又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
那人眉头一皱,不过还是耐心地道:“姑娘多心了,我不会限制它的自由,就让它平时和你居住在一起也无不可,不过姑娘却不能干预它的日常修行。”
赵君如之所以会提出要跟着昆仑同去,其一,她的确是放心不下昆仑。其次便是在她想来能不和昆虚宫有过多接触也好,这眼前之人似乎还比较容易说话,必然不会限制她的来去,一旦确定了昆仑没有危险,她也好脱身去往玉华门。
赵君如放开抓握剑柄的玉手,对梅溪道:“父亲,我且随这位前辈前去,等安定下来梅儿再去寻你。”
元阳子一路急行,当他从千里之外赶回昆虚宫时,见到的就只有梅溪一人。从昆虚宫留守的弟子口中得知了梅溪的修行经历,又唤来之前在昆虚下院值守的弟子加以印证,基本确认了梅溪与云帆师徒并无关系。
不过出于小心,元阳子还是将梅溪收在了三仙岛的门下,并让凌月风亲自收为了弟子,赐下道号灵舟。
鉴于赵君如的资质,元阳子思忖了再三,虽然也想将其收归门下,却是不愿和太古遗族有太多牵扯,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赵君如纳进三仙岛的打算。
其实就连云帆也有所不知,太古遗族在昆虚圣境中属于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们一般也不与昆虚宫发生交集,但是昆虚宫却是对他们异常礼敬,只因他们才是这昆虚圣境最初的主人,且庇佑了这方世界无数岁月,至今在昆虚宫的后方还供奉着一座太古神庙。
太古遗族的修行方式,也和圣境中其它的门派不同,他们的力量主要是源自于血脉觉醒,也有的是来自于能力觉醒。
这觉醒的能力也各有不同,通常多为元素觉醒,不过也有能掌控风、雷等异种属性的觉醒者。
但是太古遗族的实力最多也就与金丹修士相当,自三派入主圣境以来,还从未见过能堪比元婴修士的大能。
太古遗族的聚居地就在离昆虚宫不远的天都城内,此城倒是与大明的京城有些相似,都是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内城居住的皆是拥有久远传承,或是特殊血脉的太古贵族,一般都不容外人入内。
而外城里居住的便是普通族人,当然也有一些外来的商人与其杂居。太古遗族的大小事务皆有族中长老定夺,并无其它城池中皆有的城主府,和风、雷等其它行署。
打量着熙熙攘攘地街头,形形色色的行人和各种店铺,赵君如仿佛又置身在了京城那热闹的前门大街,而昆仑那神俊且高大的身姿,同时也招来了众多路人的关注。
这圣境中的世俗城池,除了穿着和建筑的风格与大明有些不同之外,其它也无甚太大区别。
“风前辈,我和昆仑就这么跟你离开,不会给你增添什么麻烦吧?”
风煦便是这位银发白袍之人的名讳,也是当今太古遗族的六位长老之一,常年坐镇于昆虚山上的太古神庙。
“你现在倒是害怕起麻烦来了,我和你说,我太古遗族可没有你后续的修炼功法,我劝你还是回去昆虚宫早日加入一个门派为好。”
赵君如拍了拍身边的昆仑,试探着道:“我擅长用剑,不知圣境中可有主修剑道的宗门?”
“你想要修剑?”
“是的。”
风煦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能将昆仑带入圣境,算是我太古遗族欠了你一个人情,我族中的利长老和玉华门有一些交情,回头我便请他举荐你加入玉华门吧,那可是圣境中顶尖的剑修门派。”
赵君如闻言心下大喜,面上却是故作淡然地道:“我总要确定你们会善待昆仑才行,不然我如何能放心离开。”
“随你吧。”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上再无交谈,赵君如最后被风煦安排在了一处别院,处于内城与外城的交界之处。
“你先在这里住下,明日我会带利长老前来见你,不过眼下昆仑却是要随我先回到族中。”
赵君如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便点头应了下来,风煦若真有歹意,要杀她应该也是轻而易举,没必要如此地大费周章。
而此时的玉华山上,云岚正手持着一张信笺,远眺着山下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林。忽然双手一搓,那张信笺便化作了片片碎屑,如蝴蝶一般随风散落。
“没一个是省心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添乱,真是气死老娘了。”
“娘亲,宁儿师叔在信上说了什么?”
云岚没好气地瞅了一眼身边的女儿,一把揪着她的小辫子道:“最不省心的就是你,还不给我赶紧修炼去。”
宁儿走了,留下一封书信,便偷偷地下山去了,她要去寻找云帆,寻找那个她记忆中的少年,那个引领她走上了修真之路的少年。
云帆离开昆仑之后,却是再次来到了京城,他本想从乔不留那里打听一下百里外的消息,没想到梅儿居住的那个院子,却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他曾答应过百里外会邀他一起探索回归圣境,但是这些年来却一直都再没有百里外的消息。那日他还托付乔不留代为传话,可两年时间过去,却是犹如石沉大海,就连乔不留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云帆暗自摇了摇头,机缘之事不可强求,既然寻找不到,云帆也不打算继续在尘世逗留,最后在绍兴与阳明先生一晤之后,便直接驾船出海。
在离开之前,将裒余子的那枚令牌和那个葫芦,都留给了王守仁代为转交,那应该是金丹宗的掌门信物。此外云帆还要去再见一人,那便是他名义上的记名弟子阿离,更是要将师父的骸骨带回圣境。
不知老天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年云帆第一次踏足这个荒岛,当夜便是大雨倾盆。而上一次来祭奠师父,也是淫雨霏霏,云帆这是第三次登上这座荒岛,却又是一个雨天。
这雨下得不急不缓,空气中夹杂着大海和泥土的气息,云帆一步踏入小船,再次回首看了一眼这座小岛,脚下的小船便已然离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