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豪华的三层楼船,常年游弋在若狭湾上,自从三年之前,这艘名为御前丸的美丽花船不知为何它的主人就从浅井亮政,换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御前丸也正式更名为了青如舫。
没错,接手御前丸的正是山下鬼二,在送走了柔娘和衣女之后,山下就伙同另外几名受过伦珠喇嘛点化的海盗,卖掉了他们原来的那艘海船,一起支撑起了这艏花舫。
名为花船,但这艏船上却是庇护了很多被掳掠而来的大明女子,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之人。
“阿离,乖乖地待在这里,不可以再随随便便就跑到外面去了,知道了吗?”
“哈衣。”
青如的面色一板,她身前的小姑娘脖子一缩,眨动着亮晶晶大眼睛,又重新应道:“阿离知道了,娘亲这个样子好可怕。”
青如展颜一笑,乘机又在小姑娘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阿离却是嫌弃地用手背狠狠地在脸上蹭了蹭。
“娘亲讨厌,总是将口脂弄到人家脸上。”
见到阿离那气呼呼地样子,青如却是开心地掩唇轻笑,又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阿离的脑门儿上道:“记住,娘亲和你师父可都是大明人,以后在娘亲面前不可以再说鬼话。”
“师父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为什么不来看望阿离,是嫌弃阿离不够乖吗?”
阿离如今已经有四岁了,时常会听娘亲说起她还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师父,却就是不曾见过师父的样子。
每当遇到女儿追问起云帆,青如都会说只要你再乖一点儿,师父就会来见你了,而小阿离就这样一次次在憧憬与失望中渐渐地长大,努力地想要自己变得更乖一些。
“阿离已经很乖了,是师父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这都是师父的不是。”
舷边的窗户一闪,便带进了一缕清风,一抹柔美地月光,和一名青衫负剑的俊朗少年。
“青如姐,许久不见。”
青如拉过满脸惊奇的女儿,局促地道:“当不得恩公如此称呼,阿离这就是你的师父,快......快叫师父。”
“你真的是我师父吗?”
云帆点了点头,牵过了阿离的小手,惊诧地发现阿离体内竟然已经有了丝丝真气,盘踞在丹田之中,不出三年便有望凝气成旋。
“师父好,阿离保证,以后都会乖乖的。”
“哈哈......哈哈......阿离已经做得很好了,师父允许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乖。”
云帆转头又对青如道:“青如姐,还请暂避一下,我师徒有话要说。”
清辉月影下,一艘小船划破了寂静的海湾,渐渐地驶进了月宫之中。阿离打记事以来好像就从未做过什么梦,但是昨夜她却似乎是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人自称是自己的师父,还说自己以后都可以不用乖乖的了。阿离揉了揉了眼睛,发现枕头边上居然多出了好几样东西,一枚小小的旗子,一个白玉小瓶,几张兽皮制作的符箓,还有一块洁白的玉牌。
“原来那不是梦啊,那人真的是自己的师父。”
自从在昆虚下院的那口大钟上见过了那幅山海舆图,云帆对于能否成功找到两界壁垒,便失去了原有的信心,不然他也不会非要赵君如先行进入圣境。
按照那山海舆图所示,当今世界与太古时期已经有了大大地改变,如此一来再运用天星分野之法就失去了原有的参照之物。
不过却也并非是一筹莫展,只要运用这大半年的时间来记录下五耀和东方七宿的迁移方位,以及与黄道之间的角度,这里面还须运用到大量的计算,才有望测度出东极之山鞠陵于天原来的位置。
对于云帆来说,这或许比当初徐云东和张长行推算十二均律,还要更为困难一些,好在云帆所掌握的算学,也比大明高明了许多。
“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齐飞......”
“哎!多好看地一个小闺女,这就要嫁人了,真是叫人舍不得哟。”
今日的永福公主便是昔日的小郡主娴儿,这一天正是她出阁的日子。开面、梳头,一头青丝被挽作了妇人发髻,永福公主却始终是像一尊泥胎雕塑一般,任由他人摆弄。
两名小宫女款款而来,又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九翚四凤冠和崭新的翟衣,正要为她穿戴起来,永福公主却是忽然转身,投入到了身后一名老妪的怀里。
“柏太妃,娴儿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呜呜呜......”
那老妪将永福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心疼地道:“傻孩子,平头百姓也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你身为皇室的闺女,那便是天下女儿家的典范,可使不得性子。驸马是你母后亲自为你选的,听说还是个能文能武的英俊后生,比起历朝历代来,咱们大明的公主算是有福的了。”
一艘本不该出现在海域上的小船,任凭浪涌推搡着上下起伏,船上之人却始终是无动于衷。这发生在大明宫城中的这一幕,正飘荡在茫茫大海上的云帆却是无从得知。
云帆端坐在船头,身前摆着一面精巧的罗盘和一块计数的石板,他一手握着一把算筹,而另一只手却是掐指如飞,时不时地丢下两枚筹子,又不时地用滑石在石板上记下几个数字。
两个月后,小船还是那只小船,船上之人依然是那副心无旁骛的专注模样,只是身前却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日晷。
四个月过去,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头上的马尾却是变成了一个简单的道髻。又过了一个月,云帆身下的小船,已经变成了一块漂浮在海上的巨大坚冰,而原本的那艘小船,此刻却静静地斜卧在那坚冰的一角。
再是一个月过去,云帆却又将小船推入海中,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双脚一前一后在船底微一用力,便破开了风浪,疾驰而去。
这一去就又是一个多月,经过几番曲折,怕是远离大明已经有万里之遥。途中曾穿过了一连串的小岛,还遇见过成群结队的仙鹤,云帆却是没做过丝毫的停留,一直深入进了大海的最深处。
云帆稳稳地举着手中的日晷,即便身下的小船在轻轻地摇曳,那日晷上的日影却不曾有丝毫地晃动。云帆在晷面上刻画了一道划痕标记,眼看着晷针的影子就要与那道标记相互重叠,而云帆却是越发的紧张起来。
云帆的神识已经尽量施放到了极限,甚至还开启了天眼,忽然,云帆似有所觉的抬头上望,原本晴朗的天空,莫名地就出现了刹那间的晦暗,太白、太阴、太阳三曜竟然同时闪现于天空。
而在云帆身前的十步之外,立时便被浓如稠乳般的白雾阻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云帆想也不想,纵身便向那浓雾中跃去,居然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只是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传来。
此刻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神识也被压缩得只有平时的一半距离,云帆脚下一轻,一口灵气用完,人也“噗通”一声跌入了水中。
但周身这浓郁的灵气告诉云帆,他此刻已然是置身于东华州的境内,心中一阵暗喜,但是又凭添出了几分担忧。
原来当日果果说他想要穿越两界壁垒,实力还嫌太过低微,并非是怕他破不开这层壁障,而是以他当时的实力,根本就无法穿越这片雾海,即便现在云帆心中也无半点的把握。
云帆回想之前的那一丝奇异的感觉,就像是被人高高地抛入空中,又因忽然下落而失去了重心一般。
此时细细品味,却又有些不同,更像是向前跨出一步,意识明明已经跟随者脚步向前,而身体却是迟滞了一瞬,才与意识又重新融合,这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甚至有着那么片刻间的失落。
冰冷的海水令云帆的意识也越发地清醒,探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浓雾之中,身前三尺就已经分辨不清事物,神识所及,也就只有广阔无垠的海面。
云帆赶紧取出罗盘,但见罗盘上的指针忽左忽右,略一晃动一下,就开始滴溜溜得乱转起来。
难怪说一旦进入到迷乱海便会迷失在其中,在这里根本就无从辨别方向。若非是拥有神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之上,云帆非要发疯不可。
回头再往来路探去,云帆的神识却只能延伸出三里之外,正好是他刚才一跃的距离。
“难道刚才两界壁垒仅仅就只开启了刹那,而此刻又已经完全恢复了不成?竟然连神识也无法穿透。”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云帆便转身往回游去,随着距离拉近,他的神识也在不断地缩短。
“看来还真是这样。”
当来到两界壁垒之前,云帆伸出手掌向前按去,感觉就像是按在一团柔软的云朵上一般。随着手掌向前推移,而身前的空气也跟着凹陷下去,紧接着又被雾气填满。
云帆运起了三成力道,一拳向前打去,竟是被完全的反弹回来,受此反震,云帆的身体也再次没入进了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