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留了两日给孙长青施针。
而后的治疗便只需要药物了,不过孙长青估计还需要半个来月才能彻底清醒。
温柔考虑了一下,就将老高留在董府帮她办事,还留了一封信。
......
出吴水城,二人一路往南。
越靠近南苗,埋伏就越多。
南苗十万大山实在太神秘而危险。
大概很多人都怕薛染进了十万大山,他们没法子进去,狗急跳墙,也不敢再多设计拖延了。
一路送钱,送得温柔都带不走了。
此处是郊外官道上的一处简朴的茶铺,周遭再无其他人家店面了。
估计埋伏的人临时粗制滥造出来的,再没有人了。
温柔坐在长板凳上,在桌上一堆金银之物中挑挑拣拣:“哎,我的心好痛啊。”
坐在她对面的薛染不忍直视。
“别挑了,待到了南苗,我多给你一些银票便是。”
温柔看了看天:“又是你哥有钱,是吧?”
薛染微微蹙眉:“我平日都有研制药物给哥哥拿出去售卖,也有制蛊,没有白吃白喝,而且,我家也有的。”
就在他爹的坟里。
若是她不想要哥哥的钱,他可以回去把他爹的坟掘了。
温柔:“你家?你跟你哥不是亲生的?对了,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父母?”
少年一顿,眼神微凉,被她三不五时嘴欠逗出来的少年气都沉了下去。
连出口的话语气都有几分压抑。
“......我娘死了,我没有爹。”
温柔忽然起身,撑着桌子凑近他,吓了他一跳。
“你做什么?”
温柔察觉到他眼底的黯色:“你爹对你不好吗,你这语气?”
面前的少年没答话,唇角冷淡地一牵。
温柔:“干嘛不说话?你说咱俩都一块儿同行这么久了,就算有金钱交易,也算半个朋友吧,给我解解惑?我好奇啊。”
“......”薛染一时间连方才心间涌起的郁气都忘了。
她怎么哪壶不开就提着哪壶使劲追根究底啊?
看不出来人脸色吗?
温柔从他眼里的震惊和无语。
她笑嘻嘻道:“哎呀,这做人呢,贵在真诚,我这么真诚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虚伪呢,来来来,把你的事儿说来我高兴高兴。”
听听,是人话吗?
薛染皮笑肉不笑:“说的不错,我也高兴高兴。”
温柔顿时提起内力一跃而起:“哎哎哎,我开玩笑开玩笑,哎你干什么!你放下那坨稀泥!”
怎么气得都玩泥巴了!
不过年轻人嘛,这样活泼多好啊。
......
活泼是挺好的,就是活泼的代价是两身洗不掉的衣服。
本来是薛染在追的,结果追着追着就开始“互相伤害”了。
稀泥大战。
最后直接玩到河边泥沟里去了。
跟那城里哈士奇到农村一个德行,糊得铲屎官看了都要犯心脏病。
还好有内力,头发洗了能烘干。
就是衣服比较惨,这年代没有后世的衣物清洁用品,全是泥,颜色浸进去了,根本洗不干净。
只能扔了换一身。
温柔一脸幽怨地盯了薛染半晌。
薛染心虚地看着一边山林:“我会赔你的,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了?”
看得他差点以为他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对不起她的事。
温柔捂脸干嚎:“呜呜呜......”
薛染:“......”
虽然知道她在作妖,但他还是开口道:“到了南苗,我找人为你裁一身一样的。”
“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
“你喊我一声姐姐?”
说话时,她眼里全是调笑的意味。
让这句“姐姐”的要求听起来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有些近乎调戏的味道。
他耳根一烫,顿时明白她又在作妖:“你还有没有正形了?!”
温柔站直,一本正经道:“看,正形。”
“......”
她能活到这么大,得亏是武功好。
......
月明星稀。
生火烤上鱼的时候,薛染忽然没头没脑地叫住了温柔。
“谢谢。”
他声音小。
温柔没听清:“啊?”
这一次他没像上一回一样炸毛,而是别扭地又吱了一声:“......谢谢。”
温柔‘哦’了一声,眉眼带笑地开始犯欠:“谢?谢什么?”
薛染顿时抿唇不说话了,眼底有几分清浅的羞恼。
她明明听懂了,非要装傻!
先前她是故意那么说话逗他转移注意力,故意把他带泥沟里去玩泥巴撒欢。
否则以她的武功,根本不会弄那一身泥。
她是在陪他玩。
他自幼就在炼蛊、学医、制毒,没有朋友,也没玩闹过,成日与蛇虫鼠蚁和药草为伴。
第一次有人陪他玩,用这样迂回的办法哄他开心。
可是他说谢谢的时候,她明明听懂了,非要装没听懂。
真是当人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太过分了!
见他真不说话了,温柔蹲下身,和他坐到一块儿。
“别总生气嘛,都说吃人嘴软,我拿这个堵你嘴行不行?可甜了哦。”她把手里的果子递过去,又是今日新摘的。
薛染没接果子,一转不转地看着她。
温柔:“年轻人就有点年轻人的朝气嘛,成日阴沉着张脸,不是冷笑就是冷笑。
人生,长也就百年,短呢,也就几十年。
小的时候稚嫩无知,大多数时候,连自我选择的能力都没有,老了呢,又多病弱,中间的时间太短。
如果也过得不快乐,这辈子来人世一遭图什么啊?”
薛染倏然夺过那果子,低下头咬了一口,没让她看见微红的眼眶:“那也是我的事。”
温柔:“嗯,是你的事。”
她没有说很多,反倒让薛染思绪纷乱。
半晌,他忽然启唇,嗓音泛哑。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柔坐在火堆边,没转头看他,也没有回答,而是一边用树枝扒拉着火堆,一边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又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柔的嗓音飘散在风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的话倏然停住。
温柔看向他:“世上可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计,你若是答应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便告诉你。”
薛染似乎在考虑。
温柔也拿了一颗果子,刚咬下去一口,就听见薛染答话了。
他很真诚地问了一句:“我家确实有钱,在我爹坟里,我刚才打算掘了他坟挖给你。这个算吗?”
“咳咳咳!”温柔差点被果子呛死。
“你蠢吗?!”薛染立刻从手边将水壶递给她。
好半晌,温柔才缓过来。
因为咳嗽,此刻脸颊和嘴唇红润异常,倒是比往常略显苍白时看着健康了些,又更妖异。
温柔:“你爹有多丧尽天良,你这么恨他?”
自古无论中原还是南苗,不都以孝道为先吗?
哪怕有些父母不做人,子女不愿赡养也要被指指点点,被所谓“孝道”束缚。
为什么不是问他为何不孝。
薛染怔愣,心中莫名一涩,继而又有种如置阳春三月微风旭日中的暖意。
心跳的声音似乎已经无法隐没在风声中。
温柔看着他愣神,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你就是嘴硬一点,脾气差点,人情世故迷茫点,脑子不好使点,没那么坏。”
薛染:“......”
她为什么不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