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被温柔喂了一颗薛染的毒丸,使唤着去挖雷火弹了。
她转头把留在外边儿薛染找了过来,两人在董府转了几圈,发现董府还剩下许多金银珍宝和粮食。
不过是一个吴水城的商贾,那库房里的金银却是成堆成山。
董府里的主人和管事都没了,只剩下一些奴仆。
因为这混战,跑的跑,缩在墙根上发抖的发抖。
这些人都是顾忌着卖身契在董府,走也不知走去哪。
哪怕知道温柔刀下亡魂,很多是董府的恶徒,但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啊!
她她她,她不会觉得他们也是董府人,蛇鼠一窝,要鸡犬不留吧?
温柔举步到了那些没走的董府下人面前。
“小可怜”们抖得更快了。
那频率要是能发电,他们能支撑一个省的用电。
温柔凑近薛染,在他耳边甩锅:“看你这一身黑,你吓到人了。”
薛染:“......”
她是怎么说得出这话的?
他转眸看她:“你这信口开河的本事的确让人望尘莫及。”
墙根上的董府奴仆已经开口了。
“女女女,女侠有话好好说,小的们没,没有作恶啊!”
“对对对,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不打娘!不打娘!”一个青年似乎刚从众人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立刻挡在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妪面前。
他顶着张长得比温柔着急的脸,傻乎乎地看着温柔,来了一句:“婶婶别打娘!”
温柔表情凝固了,好半晌都呈现一种人在地上魂在天上的样子。
什么玩意儿?
婶婶?谁?她?
“咳。”难得看到温柔吃瘪,薛染差点没压住嘴角,轻咳一声掩去笑意。
老妪慌忙拉住自己傻儿子。
“贵人莫怪,老媪这儿子脑子不太好使,他,他以为自己才几岁,是老媪没教好他才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福来,听娘的,不要说话,啊。”
几岁的孩子,叫个双十出头的女子婶婶虽说不太聪明,但倒也合情理。
可他又不是真几岁。
也不知道以前他是不是也这么耿直,这嘴出了门真容易被打!
青年哪懂这个,满眼疑惑:“娘——”
“孙长青?!”
为了不被温柔嘎了,老高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终于在一个时辰内将紫衣卫埋下的雷火弹。
结果刚过来准备和温柔汇报,就被那看着脑子不太正常的青年吸引了目光。
老高是紫衣卫,时常进出宫门与临安城。
孙长青是难得运气好考出来的寒门子弟,当初孙长青考上状元,在临安城打马游街时,他印象还算深刻。
听说在江州丧命,没想到,这是人还活着,脑子坏了?
老妪见老高似乎认识福来,心下一紧,拉着福来跪下:“贵人可是认错了,福来是老媪的儿子,自幼长在吴水城,哪儿认识贵人这样的人物。”
她儿子前些年病死了,后来捡到福来,哪怕大夫说福来撞坏了脑子,心智与孩童无异,不能给她养老不说,还需要她拉扯。
可这对于一个老年丧子的母亲来说,实是幸事。
一直以来,她都将福来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当初她救起福来时,福来身上有刀伤,一看就不是意外,若是他的仇家,那岂不是要福来的命?
“娘,为什么——”福来只有孩童心智,却知道自己是水里捡来的,不懂自己娘为什么撒谎。
老妪制止他说下去:“福来!”
温柔和薛染对视一眼:“你也不必太紧张,我们没有恶意,今日在此动武,也不过是杀敌,顺道除了董府的恶人。”
这些人都是打杂服侍人的仆从,平日里都是做些洗衣做饭之类的活,像护卫一类的早就被一块儿杀了。
老妪心中忐忑,也不知该不该信。
不过她一个董府的老奴,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
温柔转头问老高:“你说的孙长青?可是江州前知州?”
当时在江州她便听过孙长青的事,却没见过此人。
若真是孙长青本人,倒是件好事。
老高点点头:“禀姑娘,这人确实与当初的状元郎年纪相符,容貌也没什么差距,就是看着......”
“什,什么,知州?状元郎?!”老妪也没想到自己这认来的傻儿子,竟然还是这样的人物。
“不错,江州前知州孙长青。”
温柔示意老高:“你带着他们把董府的库房清点整理好。”
“是,陆姑娘。”
听见温柔继续指使他,老高十分高兴。
觉得这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这说明他还有用,有用那就能活。
温柔弯唇:“对了,给朝廷传个消息,就说,人是陆远秋杀的,让他们要通缉要报仇,别找错了人。”
老高:“......”
奔头只在一瞬间。
指挥使没了,这消息传回去,他真的还能活吗?
深思熟虑一阵后,老高堆起笑脸:“陆姑娘,您缺打杂的吗?”
温柔:“觉得自己没回头路了?”
老高头点得像啄米的鸡。
可不是嘛!
同僚和上级全没了,就他一个活着,还帮着她办了事,这回去不就是等治罪吗?
今日为了活命,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倒不如走绝一点,干脆换一个头儿。
反正这风雨飘摇的梁国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玩完了。
这个陆远秋敢这么嚣张,那是有本事的。
他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赖活一天是一天,人活着才有机会嘛。
回头他就先给家中传信,先举家搬出临安。
......
老高带着府里的下人去忙了,只留下老妪和孙长青在原地。
面对二人,孙长青一脸警惕,生怕他们动手打自己娘。
老妪手忙脚乱地拉着孙长青,生怕他把人惹恼了吃不了兜着走。
甭管她这傻儿子是不是什么知州、状元郎。
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到底活到这把岁数了。
这种杀人灭口,叫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事她可没少听说。
温柔让薛染替孙长青诊了脉,才走到一旁。
温柔:“他脑子还能治吗?”
薛染看着温柔,不由嗤笑了一声:“享着百姓供奉的王公贵族都不管这些人,你倒是挺有闲心犯蠢烂好心。”
人家当皇帝的都不管忠臣,脾气上来就贬,失踪了连尸体都懒得找。
“孙长青算好人,对吗?”薛染与她对视,眼中讽刺涌动,“这就是好人的下场。”
温柔笑嘻嘻地开始胡说八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掐指一算,自己乃是圣人历劫之身,功德圆满,方能魂归真身。”
薛染霎时冷脸:“又撒谎骗我!”
温柔终于正经了:“行行行,我正经点,为恶容易,为善才难,在这样的世道上,为善的代价很少人付得起,公道才是世上最难走的路。
但若是当初,有人也管一管我的案子,我也不必远走边关八年。”
无论是原主陆远秋还是温柔,都出身于微末。
她说的是陆远秋,又何尝不是自己?无人扶青云志,唯有一腔执念与一口气,用命去搏。
她努力修炼、直面生死、不畏刀剑,是为了青云梦,是为了她想做,无人能阻,她想要,触手可得。
顺手让旁人少走点弯路,少走两步刀山,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当是......对过去的自己打个招呼。
听见她的话,薛染垂下眼睫,敛去眼底情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他的脑子需要施针。”
算是应下了。
温柔歪头:“那,谢谢?”
薛染别过脸,轻声嘟囔了句:“又不是帮你。”
温柔:“哦~”
她尾音拖得老长,听着有点欠欠的。
薛染瞪她一眼。
温柔满脸无辜地朝他眨眨眼。
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