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当即收了声,只小小地抽泣着。
秦菁想了想,道:“眼下府里的账还在郭先生手里,他从来对你有意思,你且去他那儿虚与逶迤一阵子,哄着他把账给咱们改一改,这数虽然不算小的,但赵家的账从来都是烂账,只要一改便跟海底捞针一样,她宋鱼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看不出来!”
秋雨有些为难:“姨娘,那老男人女婢害怕得很,连见都不想见!您让我去跟他……我不去!”
秦菁一上来,狠狠地在秋雨肩头上一锤:“你个小蹄子!这会儿装什么清高!要是账被查出来了,你还不知道会被卖到胭脂胡同还是春香楼呢,到时候比如今更惨!”
秋雨别吓哭了:“姨娘怎么说这种话!明明账是您造的,我不过是个跑腿的,管我什么事……”
秋雨说着越哭越凶,动静也越来越大。
秦菁看着眼前的人,想起自己如今除了这个略有些呆笨的女婢能用,实在无人可用,于是调转了态度,柔和地拿出丝绢给秋雨擦了擦眼泪,道:“罢了罢了,我也是急眼了,才这么说!你若是不想被他近身,就想个法子把他灌醉,然后把账本偷出来,不过改几个数的事儿,我自己来就成!这不难了吧?”
秋雨闻言,不再大哭,只看着秦菁:“这不难,不知姨娘几时要这账本?”
“越快越好!做完这个月的账,赵崔氏就得交出账房,趁她还糊涂,月底前改了就万事大吉了!”
秋雨点头:“好,奴婢这几日就安排起来!”
黄昏,赵府门口。
从柳括那处派出的车将赵之棠送到了门口,而后掉头离去。赵之棠抬腿迈进府门,只见远处宋鱼正急匆匆地往正厅赶去,并未注意到有人从正门进来。
但赵之棠却禁不住停在了脚步。
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外头套着嫩绿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的丝带,华贵又不失清雅,发间依旧簪着那支他见过许多次的白玉簪,衬得更加清新脱俗,步履轻盈中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赵之棠的目光随着她而动,直到她转身进了后院才收回目光。
从第一天乘着柳括的车驾参与禁卫军的操练,赵之棠就有很多话想跟宋鱼说。
比如禁卫军的人个个英勇谦逊,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比如柳括虽然掌管禁军,但私下同诸位的关系却很好,一点架子也没有;再比如,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小练得那几招几式竟也能被他们看入眼,一点嘲笑之意都没有……
赵之棠知道,宋鱼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门,即便这后头意味着将身家性命交给皇上,但这相较于囚困在赵府偏院,便是最大的救赎!
只是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机会见着宋鱼,没机会同她推心置腹地说明白,多少有些遗憾。
但赵之棠知道,如今这赵府就是个虎狼窝,宋鱼每日忙于前庭后院,根本无暇同他坐下来细细喝茶,她要对付的人和事太多,而他能帮她的便是尽快练好看家本事,入禁卫军、在皇帝面前得到信任,如此才能帮着他对抗赵瑞,为她赢得真正的自由身!
这些天,宋鱼一直忙着执掌家里的事务,赵老太还时不时使绊子,真是糟心得很。好在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才应付得颇为顺手。
柳括命人带来书信,说赵之棠参加实习的状况远比他想的要好上许多,这让每日疲于应付家中大小事务的宋鱼多少有了几分慰藉。
柳括还在书信的末尾提及西南战况不佳,看样子段王冲破西南阻碍北上的形势愈发紧迫,有关赵之棠文试的部分也得抓紧时间了。
禁军大营。
柳括同赵之棠并肩走着,二人身量不相上下。柳括一身玄色锦袍,眉目如画、目光深邃,自带一股凌厉之气。赵之棠则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俊朗、温润如玉,却又透着几分沉稳与威严之意。
行至车驾附近,赵之棠抬手作揖道:“多谢柳兄这些天来悉心教导,我本一门外汉,如今算是找到了些门道,自觉进步非凡,全赖禁军大营诸位兄弟的协助!”
“之棠兄客气了!”柳括笑了笑道,“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们不过尽了些引导之力,最终还是有赖之棠兄每日勤学苦练,实在是用心!实不相瞒,禁军此前也有过些高门弟子前来实习,却未有之棠兄这般好悟性的!看来宋鱼没看错人!”
“少夫人对之棠有提携之恩,我心中颇为感激!自当精心竭力操练才是!”赵之棠语气诚恳。
柳括:“既如此,那文试这块之棠兄也要多加用心练习才是。前朝禁军多是些粗莽之人,当今皇上则不同,几位看重禁军的才华修养。这些年有不少武试卓绝的少年英才最终没能入得了禁军,皆是因小看了文试的比重,这才被刷下。”
“柳兄所言极是。文试之重要,之前少夫人已经同我说过,只说自会安排渊博之人同我调教,但却没说是哪家的先生。今日府上诸事繁杂,我不便打扰,敢问柳兄可识得这样的先生,之棠亲自上门拜访可好?”
柳括闻言,想了想不觉笑出声来。
“柳兄这是何意?”
柳括:“她跟你说安排好了,却没跟你说安排了谁,是不是?”
赵之棠点点头:“正是!”
柳括笑得更欢了:“我大抵能猜到她安排了谁!”
赵之棠追问道:“谁?”
柳括:“既然她没说,我也不好点破,你只管安心等着便是。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论诗词歌赋之才华,此人确实当得起‘先生’二字,从前我都仰仗此人赐教一二!只一点,你可千万别欺负那人年纪小!”
柳括的一席话听得赵之棠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