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了李儒那恶毒的“迁都三策”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沉重的紧迫感。
我知道,留给洛阳的时间不多了。
以董卓和李儒的行事效率,一旦下定决心,必然会雷厉风行地推行他们的计划。
我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尝试进行干扰,哪怕只是螳臂当车,也要为这座城市、为城中的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如何干扰?
直接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向朝臣进言?人微言轻,只会被视为疯子,甚至可能直接引来杀身之祸。
我深知,以我目前的身份和力量,只能采取最迂回、最隐蔽的方式,进行一场无声的、围绕着信息和经济的暗战。
我的第一个战场,就在尚书台度支曹。
这里是我唯一能直接接触到官方运作的环节。
虽然我无法阻止那些向西转运物资的命令,但我或许可以在执行层面,制造一些微小的“障碍”。
“拖延”与“错误”:
在核对那些与西迁物资相关的账目时,我会故意放慢速度,或者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制造一些需要反复核对、澄清的“小错误”。
比如,某个批次的布帛数量记录不清,需要与仓库方面再次确认;
某项运输损耗的计算方式存疑,需要向上级请示……这些看似正常的官僚低效,或许能将某些关键物资的转运时间,拖延那么一两天。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泄露”假信息:
我也开始尝试更大胆的举动。在整理某些关于关中地区(长安、郿坞)的粮草储备或财政收入的旧档案时,我会“不经意”地在抄录副本中,留下一些指向“储备不足”、“收入锐减”的、与实际情况略有出入(但又不能错得太离谱)的“笔误”。
我希望这些经过层层上报的、看似真实可靠的“数据”,能够传递到李儒或董卓的案头,让他们对关中的承载能力产生一丝疑虑,从而在搜刮洛阳或者焚毁洛阳时,能稍微“手下留情”一些,多带走一些笨重物资,少一些玉石俱焚的想法。(这个操作风险极高,我必须做得天衣无缝,确保不会被追查到源头。)
我的第二个战场,则是洛阳城的街头巷尾,依靠的是玄镜台的力量。
石秀和他初步发展的几个外围成员,成为了我散布信息的最佳渠道。
散布“恐慌”流言:
我指示石秀,通过茶馆酒肆、市井闲谈等方式,有选择地、不露痕迹地散布一些关于董卓真实意图的流言:
“听说了吗?董太师要把洛阳城的好东西都搬到长安去,搬不走的……嘿嘿,一把火烧了!”
“迁都之后,长安那边的赋税更重!听说还要按人头收‘安家费’呢!”
“小心家里的铜器铁器!听说凉州兵最近在挨家挨户地搜,说是要熔了铸钱,其实就是抢劫!”
这些流言真假掺半,但都切中了百姓最关心、最恐惧的点。
我的目的,并非煽动暴乱(那只会加速董卓的镇压和焚城),而是制造恐慌,促使百姓自发地转移或隐藏财产,提前逃离。
能跑掉一个是一个,能藏起一点是一点,总好过坐以待毙,最终人财两空。
制造“内部矛盾”流言:
我还授意散布一些关于董卓集团内部矛盾的流言。
比如,“听说李傕将军和郭汜将军为了抢一批珠宝闹翻了!”
“并州军(吕布部)的兄弟抱怨粮饷被克扣,都快哗变了!”等等。
这些流言未必是真的,但可能会加剧董卓集团内部本就存在的猜忌和裂痕,干扰他们的行动效率,甚至引发一些小的内斗。
这场无声的暗战,自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李儒绝非等闲之辈。
他手下必然也有精干的情报人员。我制造的那些“小错误”和“假信息”,未必能完全瞒过他的眼睛。
市面上突然流传的各种不利于董卓的流言,也必然会引起他的警惕。
我能感觉到,尚书台内部的审查似乎变得更加严格了。
度支曹的一些文书调阅权限,也开始受到限制。
石秀也传递回来消息,说最近街面上多了很多便衣的探子,四处打探消息,抓捕“妖言惑众”者。
我们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赛跑。我在尚书台小心翼翼地埋下绊脚石,石秀则在市井中悄悄地点燃警惕的火苗。
而李儒,则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随时可能发现我们的蛛丝马迹,并予以致命一击。
我知道,这些初步的应对和干扰,效果必然有限,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董卓和李儒的计划。
但至少,我没有坐以待毙。
我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抵抗。
也许,这些微小的努力,能在最终的浩劫来临时,为这座城市,为城中的百姓,多保留一丝元气?
也许,这些看似徒劳的干扰,能为我赢得一点点时间,去寻找更有效的破局之法?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我必须继续下去。这场经济暗战,才刚刚打响。
而我,一个深谙数字力量的小吏,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尽我所能,与那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周旋到底。
同时,我也在积极地搜集着能够印证“迁都三策”的更直接的证据。
因为我知道,仅凭这些小动作是不够的。我需要更有力的武器,去说服那个唯一可能扭转乾坤的人——司徒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