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我那番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反击,将所有反对者的虚伪面具撕得粉碎,也让他们精心编织的理由变得苍白无力。他们一个个脸色铁青,或怒目而视,或低头不语,却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驳。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刘备主公的身上。
此刻的他,眉头紧锁,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极其激烈的挣扎。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一边,是我描绘出的、通过盐铁专营实现富州强兵的诱人前景,以及解决当前财政危机的迫切需求。 这对于渴望建功立业、匡扶汉室的他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另一边,则是来自徐州本土士族豪强集团那几乎“一边倒”的强烈反对,以及强行推行可能引发的巨大政治风险。
他初掌徐州,根基未稳,非常需要这些本土势力的支持(至少是表面的顺从)。
一旦与他们彻底撕破脸,导致内部动荡,甚至引来外敌干预,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我才智和勇气的欣赏,有对改革前景的渴望,但也……有深深的担忧和顾虑。
他担心我这个“外来者”太过激进,低估了地方势力的能量;担心我会将徐州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可能也在怀疑,我如此力推此事,是否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他的犹豫,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政治领袖,他必须权衡各方利益,考虑政治现实。这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政治问题。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直保持沉默的糜竺,再次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他没有再长篇大论,只是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对着刘备深深一揖:“主公!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屯田大计已然推行,开辟财源便势在必行!否则,前功尽弃,徐州危矣!竺虽不才,愿与陆别驾共担此任!若有差池,竺愿一力承担!”
他这番话,看似简单,却分量极重!
等同于是将整个糜家的身家性命,都与这项改革捆绑在了一起!
这既是向刘备表达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也是在无形中,为我分担了巨大的压力!
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此时也缓缓睁开了丹凤眼,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他并未直接表态支持专营,但从另一个角度,强调军备的重要性:
“兵甲不利,何以战?粮草不济,何以守?若欲御强敌,保境安民,充实武备,乃是当务之急。”
他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支持我,但无疑也点明了解决财政困境的必要性,客观上为我的策论提供了支持。
刘备的目光,在我和糜竺、关羽以及那些脸色铁青的反对者之间,来回移动着。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权衡。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那丝犹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与上次决定推行屯田时,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重的决绝!
他知道,这是一个比屯田风险更大、也更具决定性的抉择!
一旦做出,便再无退路!
这不仅仅是对我能力的考验,更是对他自己能否真正掌控徐州、能否摆脱本土势力掣肘、能否成就一番霸业的终极考验!
“诸位!”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不安,“备意已决!”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盐铁专营,利在国家,功在千秋!虽有万般艰难,亦当迎难而上!否则,何以对徐州百姓?何以对天下苍生?何以对汉室江山?!”
“此事,依旧由陆别驾全权负责!”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回旋余地,“即日起,成立‘徐州盐铁司’,由陆别驾兼领司丞(或都尉)!凡专营所需之人、财、物,州府上下,全力配合!若再有敢阻挠政令、阳奉阴违者……”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如刀,扫向那些反对者:
“休怪备言之不预,法不容情!”
最终的拍板,落下了!这一次,刘备展现出的决心和强硬,远超上次!
他显然也意识到,退缩和妥协,只会让那些反对者得寸进尺!
唯有以雷霆之势,力排众议,才能将这项至关重要的改革,真正推行下去!
陈珪等人脸色惨白,知道大势已去,再多言语也是枉然,只能诺诺连声,不敢再有异议(但暗地里的动作,必然不会停止)。
我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但另一块更重的石头,却又压了上来。
刘备将如此重大的权力和信任交给我,我肩上的担子,也变得无比沉重。
我必须成功!只能成功!
我上前一步,再次深深一揖:“主公信任,昭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定不辱使命!”
刘备上前扶起我,眼神中充满了期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我未来能否驾驭住这复杂局面的担忧。
廷议结束。
一场更加激烈、更加凶险的经济改革大幕,即将在徐州正式拉开!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无数的明枪暗箭,是利益集团的疯狂反扑,是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和挑战。
但这,也正是我渴望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