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一紧一紧的,疼上几秒,很快又散去了,就算没生过孩子,她也知道是宫缩。
“啊?是不是要生了?”
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连承佑也不再吱声,乖乖让挽月从薛兰怀里抱走。
“姑姑要生小妹妹了吗?”
挽月赶紧捂住儿子的嘴:“是小弟弟。”
承佑扒开她的手,不解道:“可是爹爹说想要个小妹妹,我也想要妹妹。”
挽月剜了宋成业一眼,都怪他,天天磨着她再生个女儿,这话给将军听到了,万一怪罪就不好了。
宋恒业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边,听到妻子喊疼,立马将人打横抱回院子里。
小厨房开始一锅一锅的烧起热水,各种汤药也提前架起熬煮,产婆更是第一时间便侯在了门外,至于太医也都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整个国公府紧张却有序的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顾清悠经过第一次宫缩后,就没再发作,见大家如此阵仗,不免有些汗颜,看着面色发白而不自知的薛兰道:“母亲,我这会儿又不疼了,要不先让大家回去?”
“头胎是会生的慢些,但也最凶险,宁愿麻烦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薛兰拉着女儿的手有些微颤,挽月生产的场景在脑海里滚来滚去,让她无端升起一股恐惧。
挽月生的泼辣,身体素质比上京贵女好了不知凡几,生孩子尚且遭遇难产,悠悠虽时常锻炼,但毕竟身体的底子弱,万一……她赶紧摇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念头从脑中赶走,回头问霜降。
“参片可备好了?”
霜降端着只托盘上前:“老夫人,都备好了,五百年的老参,将军费了很大功夫寻来的。”
“好,还有鸡汤,熬好了没,端来让悠悠喝一碗。”
顾清悠忙出声制止:“不用了母亲,刚刚才放下筷子,我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不饿也得喝,等下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薛兰不由分说,亲自舀起一勺鸡汤送到顾清悠嘴边。
顾清悠前期孕吐的厉害,后几个月为了控制体重又刻意清淡饮食,这会儿闻见鸡汤就有些反胃。
不过为了让老妈安心,她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结果还没喝到,肚子再次传来阵痛。
“嘶~~”
这次疼的时间比刚才长,也更剧烈些,感觉又过去好久,那股疼痛才慢慢褪去,顾清悠缓了缓,对薛兰摇摇头:“我喝不下。”
薛兰不敢再勉强,眼见女儿宫缩间隔越来越短,也不敢再让她说话,免得散了力气。
其中一名产婆上前,将热毛巾递过来道:“夫人等下咬住毛巾,能不喊就不喊,咱们留着力气使劲生娃。”
转头见宋恒业还在旁边站着,又道:“将军,产房污秽,还请您去外面等候。”
宋恒业蹙眉:“本将军的妻子为本将军生孩子,何来污秽?”
“这~~~”
产婆为难的看向薛兰。
薛兰作为现代人,自然不信这些,何况她也是有意没让恒业出去,一来让悠悠心里踏实,二来也让恒业知道,悠悠生孩子到底要受多大的罪,因此道:“无妨,就让他守着吧。”
这下产婆无话可说,便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顾清悠的宫缩已经十分规律,虽没有钟表,但她在间隙里却在默默读秒,差不多每数六十次就有一次阵痛袭来。
盆骨似被人暴力打断了一半,伴随着剧痛,只能随着本能痛呼出声,嘴里的参片根本就含不住。
薛兰红着眼圈,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免得她指甲掐坏掌心。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止痛?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到底多久才能生出来?”
宋恒业不敢表现的太紧张,僵硬着转身出去,抓了个太医连环问。
“将军稍安勿躁,妇人生产自古如此,并没什么特别止痛的好法子。”
太医们对此司空见惯,只要不是难产,痛了喊几声都是正常,因此并不着急。
“那到底要疼到什么时候?”
“待夫人产下麟儿,自然就不痛了。”
说了又好像没说,宋恒业耐住性子,又问一遍:“那什么时候能生出来?”
太医看看时辰,沉吟道:“夫人产前脉象平稳,胎位也正当,听这个疼法,再有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宋恒业险些两眼一黑。
“两个时辰?”
太医摇头:“也不一定,若夫人不能配合产婆吐纳,可能会更久。”
……
听着房内凄惨的叫声,宋恒业心底竟生出一丝后悔,早知如此,便是不要孩子又如何?反正他宗族已经无人,国公府也已经有了承佑……
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子时三刻,产房终于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接着是产婆喜气洋洋的声音:“母女平安,恭喜将军,恭喜老夫人!”
顾清悠虚弱的躺在床上,头发早就被汗水濡湿,果然如产婆所言,宝宝离开身体的一瞬间,骨折般的痛感便轰然消失。
宋恒业一眼没看襁褓,而是走到床边轻吻妻子的额头,低声道:“辛苦了。”
顾清悠想摇头,又没有力气,闭了闭眼示意。
薛兰亲自抱着已经洗干净的奶团子放到两人面前道:“快看看你们闺女,多俊俏的小丫头!”
宋恒业这才分出一眼给孩子,只不过看到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实在看不出哪里俊俏了。
顾清悠转动目光,看一会儿自己的女儿,又抬头看看薛兰,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她没说话,薛兰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当年生顾清悠时,薛兰身边空无一人,丈夫不知所踪,她一个人在狭小的出租房里,连去医院生产的钱都没有。
她咬住牙,自己烧了热水,准备好剪刀,准备一个人生,幸好碰上好心的房东大娘来取东西,这才赶紧叫人把她送去了医院,还帮她垫付了费用……
房东大娘对她们母女有恩,所以薛兰每年都要带着顾清悠去探望她老人家。
而这些过往,顾清悠更是听房东奶奶念叨了无数次,对那个名义上的爸爸恨也就愈加强烈。
懂事以后,她无数次在无眠的深夜里辗转,若是当年妈妈能狠心一点,早点将她打掉,是不是就能痛快离婚,然后追求自己的幸福?
今天,她亲历了生孩子的痛楚,更加理解了妈妈当年的伟大,伤感的情绪如洪水泄闸,一发不可收。
宋恒业不明所以,见她看了女儿一眼后便汹涌落泪,只当她不喜欢女孩,忙低声哄道:“女儿好,女儿贴心,长大了跟你一样聪慧漂亮。”——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能长多好看。
顾清悠止住眼泪,看看抱着外孙一脸满足的老妈,再看看满眼都是自己的宋恒业,顺着他的话说道:“嗯,会比我更漂亮,也更幸福。”
再次回想初来那天的惶恐,顾清悠淡淡微笑,也许她跟老妈都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上天让她们转换时空和身份,在这里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