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关于楼兰古城的神秘消失,后世考古界早就存在可能与罗布泊游移有关的猜测。
只不过在相关猜测之中,一些学者基于后世罗布泊一带的地形地貌与地势特征,认为罗布泊是沿南北方向游移,而并非吴良现在大胆设想的东西方向游移。
也就是说。
在后世的罗布泊南北游移推测中,楼兰古城和“罗布泊文明”的神秘消失乃是因为罗布泊离开之后,当地居民面对干旱、缺水与生态恶化的窘境,不得不被迫迁离了这个地方,这地方自然也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而在吴良这个颇为大胆的罗布泊东西游移设想中,楼兰古城与“罗布泊文明”则可能是直接被罗布泊吞没,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发生过比吞没更加可怕的突发性灾难,因此才导致楼兰古国与“罗布泊文明”神秘消失。
很显然,吴良的设想要更加极端、更加惨烈。
但他这种设想也并非没有根据:一者是基于楼兰始王的列传,他在那片遗迹中见到的那群疑似“罗布泊文明”居民的“石像”,这些“石像”的存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二者则是基于罗布泊的现状,至少目前他所见到的情况是,如果罗布泊正在游移,那么便一定是在向西游移,而不是向南或是向北。
如此在罗布泊东侧查探过情况,吴良等人又休整了大约半个时辰,待马匹缓过劲儿来之后,他们立刻又返回了扦泥城。
等到达扦泥城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门已经关闭。
好在吴良手持鄯善王的金牌,才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直奔王宫求见鄯善王。
“重新测量扦泥城与咸湖之间的距离?”
听了吴良的要求,鄯善王却似乎并未当一回事,反倒有些犹豫的道,“上一次绘制地图进行测量距今才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此前鄯善国每过几年便会对国土进行一次测量?”
吴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正是如此,我国境内多是沙漠戈壁,还时常受到风暴侵袭,因此每过几年时间地势地形便会发生变化,一片沙丘移动十几里、甚至几十里都是常有的事,一片戈壁才过几年便化作了沙漠亦是不需大惊小怪。”
鄯善王点了点头,笑道,“也正是因此,我国每过五年便会特意派人测量绘制一份新的地图,提供给来往的行商作为参考,免得他们因地势地形的变化而误入了有去无回的险境,这对我国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太好了,请陛下将往期绘制地图的数据都提供给我,我需要进行一番比对才能得出结论。”
吴良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每五年测量一次的地图,非但能够判断罗布泊是否存在游移的情况,还有可能对鄯善国境内的地形地势以及环境的变化有一个详细的了解,说不定也能够找出一些规律。
“往期的地图都有存档,就存放在金匮阁内,阁下教小王安排的翻译为阁下找出来即可,不需过问小王。”
鄯善王点头说道。
“另外,我坚持此前的请求。”
吴良想了想又道,“陛下只需派些人测量一下罗布泊与扦泥城如今的距离即可,不需大费周章绘制新的地图,想来此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既然是阁下的意思,小王自当照办,三日之后给阁下结果。”
鄯善王满口答应。
“多谢陛下,陛下早些休息,告辞!”
安排完了这件事,吴良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金匮阁。
此刻天色已晚,金匮阁内那名给吴良做翻译的文官已经回去歇息,只留下一个负责整理与看管藏卷的书记小吏。
小吏很快便遵照吴良的要求,将鄯善国往年测量绘制的地图找了出来。
这些地图皆是使用比较珍贵的细羊皮制成,这种细羊皮较为柔软也比较细腻,因此绘制出来的地图更容易展现出微小的细节,保存的年限也相对较久一些。
然而,这种地图的数量却只有二十来卷。
吴良问过书记小吏才知道,原来鄯善国定期测量绘制地图的习惯是一百多年前才开始的,因此金匮阁内也只有一百多年之内的地图存档,每五年一次,如此算起来自然便只有二十来卷,并无任何遗漏。
既然如此,吴良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将这些地图一一摊开,命于吉与诸葛亮和自己一同进行比对。
……
通过这些地图可以看出。
最近一百多年来,罗布泊确实在发生着游移,游移的方向并非自东而西,而是自东南向西北方向游移。
不过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每幅相邻的地图之间基本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两幅相隔几十年的地图摆在一起进行对比时,才能看出些许的差别。
除此之外,罗布泊的面积与形状也同样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但这变化与游移的幅度也差不多,如此微小的变化甚至可以直接归咎于大自然的自然演变,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相比较而言。
反倒是除去罗布泊之外的一切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
首先是扦泥城北面的那条孔雀河,虽然河水的流向并未发生变化,但河道的走向却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哪怕紧邻的两幅地图之间,亦是能够看出明显的改变,看起来就像一条永远安分不下来的蚯蚓。
其次便是扦泥城西面的那片面积可观的叫做“骆驼坟”的荒漠。
鄯善国的地图中并未记录“骆驼坟”里面的地形情况,只是颇为详细的记录下了这片荒漠的外围轮廓。
这条轮廓线的无疑比孔雀河更加多动多变。
在这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地图之中,它根本就没有一个确定的形状,这倒也算是比较符合沙漠的特质,随风而动嘛。
值得注意的是。
罗布泊虽然发生着游移,但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
而“骆驼坟”就截然不同了,它的游移幅度比罗布泊明显了许多,这一百多年下来,已经向外扩张了比较可观的一段距离。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进行分析。
“骆驼坟”显然要比“罗布泊”更早到达扦泥城,甚至可能会早出不少几十甚至是几百年的时间。
所以只通过这些地图进行对比的话。
与其担心“罗布泊”可能对扦泥城造成的威胁,倒不如先担心一下“骆驼坟”,这片荒漠的侵袭才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
“难道我与后世的着名学者们都想多了?”
凝视着面前的地图,吴良陷入了沉思。
或许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神秘,甚至不带任何的诡异色彩,就只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与生态环境的自然变化所致。
但就算如此,有些事情吴良依旧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楼兰始王见到的那座遗迹,以及在遗迹中那颇为玄妙的所见所闻。
再比如:方琼见到的太阳墓,以及方琼那神秘残忍的“魇昧术”,甚至就连方琼本身便是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吴良甚至都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狭义上的人。
而这一切。
都发生在那片几乎占据了鄯善国三分之一国土面积的“骆驼坟”中,或许只有冒险进入了“骆驼坟”,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所以……
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调查的重点从“罗布泊”转移到“骆驼坟”,而不是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往罗布泊上扯呢?
不过基于楼兰始王与方琼经历中的共同点。
吴良依旧坚持等待“黑龙暴”出现之后再进入“骆驼坟”的决定。
沙漠是什么地方,吴良清楚的很,哪怕是后世通讯与运输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发达的程度,也依旧不断有人埋骨其中。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吴良会尽量减少进入荒漠的次数,尽可能做到有的放矢,如此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有去无回的可能性。
而在这之前,吴良在鄯善国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并不急于一时。
……
如此休息了一夜。
吴良又带领瓬人军骨干沿着城北的孔雀河直奔孔雀河上游而去,这次他便是有的放矢。
据他所知,后世1979年几名考古学家便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发现了数十座古墓,这些古墓每座都是中间用一圆形木桩围成的死者墓穴,外面用一尺多高的木桩围成7个圆圈,并组成若干条射线,呈太阳放射光芒状,这便是后世举世闻名的太阳墓。
并且在这些太阳墓遗址中,还出土了属于3800多年前的“罗布泊文明”的“楼兰美女”遗体。
相反,在这座现在叫做“骆驼坟”的荒漠中,则并没有相应的发现。
很显然。
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与方琼口中所述的疑似太阳墓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方位,甚至不在一个区域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方琼没有对他说谎的话,这两处太阳墓应该属于两个不同的遗址。
只是一处在后世重见了天日。
而另外一处则还藏在黄沙之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这次除了探查孔雀河的情况,吴良的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尝试寻找后世考古学家发现的那片太阳墓遗址,如此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两者之间的共同点,也算是为进入“骆驼坟”提前做些准备。
结果吴良等人才离开王宫不久,刚刚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便被一个有着明显西域人中特征的自来卷青年拦住了去路。
“阁下看着眼生,恐怕是第一次到扦泥城来吧,那么阁下应该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这样陌生的旅行也会愉快与顺利许多。”
自来卷青年礼貌对吴良施了一个抚胸礼,一脸笑意的自我介绍道,“阁下可以叫我察木,我不但熟悉鄯善国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同时还精通汉语、吐火罗语、怯卢语等多种语言,如果阁下想找一个向导,察木一定是扦泥城内最好的选择,只需要支付一个般摩伽金币作为报酬,察木便可以带阁下去往任何阁下想去的地方。”
般摩伽金币,便是鄯善国通用的法定货币。
这里的商人都非常现实,他们不认大汉的五铢钱,也不认西域各国那些乱七八糟的钱币,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世界货币,这些货币一旦出了各自的国界便很难被承认,完全没有交易的价值。
因此在鄯善国内做生意的商人,通常都会采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或者就使用鄯善国发行的分量与纯度都很足的般摩伽金币进行交易,毕竟黄金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世界通用的贵金属,要比那些杂七杂八的货币可靠的多。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自来卷青年的演技很差,言行举止之间少了些常年在外讨生活的市井气息,而且要价还贵的离谱儿。
就算吴良到达扦泥城的时间并不算久,也对扦泥城的般摩伽金币有所了解。
这玩意儿是扦泥城内最硬通的活物,一枚便已经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吃上半年的饱饭,平时只有一些商队规模可观的大商人才用得上,而区区一个向导,哪怕再有本事,充其量也就只能用力气换上一些粮食和布匹。
这个自来卷青年开口就敢要金币,一看就是没经受过现实的毒打。
“不需要,谢谢。”
身份未知,行为举止可疑,吴良当然不会随意与其接触,果断拒绝了他继续带领众人向城外走去。
“唉唉唉——阁下别急着走啊,价钱可以商量!”
眼见吴良不搭理他,自来卷青年当即有些急了,连忙又横移了一步试图挡住吴良继续交涉。
“起开!”
典韦可不惯着他,抬起手臂轻轻一推,便将这自来卷青年推的打着趔趄摔向了一边。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摔倒。
因为城门口的守军什长连忙冲上来扶住了他,诚惶诚恐的问道:“察木王子,你没事吧?”
接着那什长立刻又冲吴良等人瞪起眼来,厉声喝道:“拦住他们,大胆狂徒,竟敢对察木王子动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