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侯颖一笑竟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齿。
秋霞看了一阵紧张,说都怪我,我还是不和你聊天了,免得又动到伤口。
侯颖说,没事,麻药劲还没过,暂时没那么疼,你不陪我说话,这时间怎么打发呀!秋霞,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听听,等我身体好点,我再给你说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没有什么故事啊,秋霞茫然的看着侯颖。
侯颖说,看你那呆萌样,我是让你说说你的经历,并不是让你编故事。
秋霞哑然失笑,说,你要是想听,我就说。
快说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侯颖满脸期盼的望着秋霞。
秋霞说,我的父亲是个矿工,基本上很少回家,每次回来都穿的干干净净,打扮的像个城里人,给我带很多好吃的,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父亲是在城里上班。
我的母亲是个农村女人,皮肤白皙,长得很好看,像个城里人,很喜欢唱戏,年轻时跟着村里面的草台班子,到处献艺。
母亲到哪儿都是关注的焦点,那些单身汉看着母亲都馋的流哈喇子,我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看过一次母亲的表演后,就叫嚣着说,一定要娶母亲。
父亲自己一个人单身跑到我母亲家,跟我的外公外婆说要娶他们的女儿,让他们随便提条件,当时把我外公外婆吓坏了,我母亲却觉得父亲勇气可嘉,没有把话说死。
因为那个时候,我父亲浓眉大眼,又把自己收拾的很利落,说话夸夸其谈,看起来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母亲觉得可以先处处。
哪知道这样一松口,就被我父亲黏上了,只要不出工,父亲就会跑到母亲家里,每次去都会带点小东西,然后就是干活,里里外外什么都会干,那会我舅舅还小,每次去父亲还会给几块糖,舅舅什么都跟我父亲讲,我外公家里几只母鸡几只公鸡,那只母鸡会下蛋,那只不会,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正是有舅舅通风报信,父亲很快就获得了全家人的认可,我父亲也到处说,母亲和他已经订了婚,明年开春就结婚。
本来很多追求我母亲的人,最后也都自动退出了,其实那会两个人根本都没订婚,双方家长都还没见过面。
我外公每次叫父亲找人上门来提亲,我父亲就会找外公拼酒,每次都把我外公喝的酩酊大醉,两个人喝的最后都称兄道弟,好的像哥们一样。
就这样几次之后,当外公喝酒之后质问父亲为啥还不找人来提亲时,父亲犹犹豫豫最后才说,自己家里并不富裕,可能拿不出太多彩礼,不过自己在矿上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拿,以后肯定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外公当时一听工资,觉得父亲比农民肯定强很多,就拍板说,不用彩礼,直接嫁娶就好了,不过媒人还是要有。
父亲听了喜出望外,当天赶回家,第二天就带着媒人来了,外公宿醉还未清醒,当场就同意了。
就这样父亲和母亲订了婚,事后外公有些后悔,但也抹不开面子再反对,父亲顺利的娶回了母亲,母亲一直都说父亲骗了她们全家。
不过父亲在矿上工作,有工资拿,倒没有说谎,只不过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要娶媳妇,父亲工资的一大半都上缴了。
父亲和母亲结婚时,分了一间瓦房,父亲跟母亲说,分家了,我的工资以后都给你保管,你想买啥就买啥,谁也说不了啥。
说实话,结婚的时候虽然寒酸了些,但结婚后,我父亲果真把工资都给母亲了,母亲没有想买啥买啥,都存了起来,日积月累也存了一些。
到我出世的时候,家里已经重新盖了两间新房,日子过得比一般的农村家庭滋润多了。
父亲还是喜欢听母亲哼几句小曲,每次回来躺在床上都让母亲唱几句,父亲说,当初就是因为这几句,才喜欢上母亲的。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真的是很幸福。
这样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四岁记事开始,有一天,我和妈妈在家吃早饭,父亲矿上的叔叔就跑到家里来,说我父亲出事了,埋在矿井里了。
母亲当时慌了,叮嘱我好好在家待着,就跟着那个叔叔,跑出了家门。
一直等到晚上很晚很晚,母亲才回来,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我当时虽然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母亲,父亲怎么没一块回来?
母亲听了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哭的昏天暗地的,陆续族里的婶婶们都跑到家里来,劝慰着母亲。
我那会刚记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过了两天,他们说父亲的尸体抬回来了,我跟着母亲跑出去看,一块门板上盖着一大块白布,旁边有人轻声说,都砸烂了,母亲听了不敢揭开看。
门板在院子里停放着,叔伯公们都跑到家里来,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在旁边只知道嘤嘤的哭。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他们在和矿里商量赔偿的事。
我母亲是女人,一切只能仰仗叔伯公他们做主,自己啥也说不了。
后来矿上的人走了,家里人开始操办父亲的丧事,很多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可是没有人管院子里的白板。
刚开始我还觉得挺有趣,家里很热闹,还有吹唢呐的在院子的一角,开始练习,我在旁边好奇的看着,问他们,是不是要准备唱大戏?
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告诉我,说,你爸爸死了,我们来送他走。
我被他吓到了,哇哇的哭了起来,他们却觉得很好笑,说,这娃娃终于知道哭了。
母亲听到声音跑出来,把我拉到房间里,郑重的告诉我,你爸爸已经死了,以后你都见不到他了。
年幼的我哪能理解这些,说,爸爸不是躺在院子里的门板上吗?
母亲怔怔的看着我说,你爸爸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院子里躺着的是你爸爸的尸体。
我不相信,哭着跑到院子里,揭开白布,发现除了一堆石头,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