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也不愿意回去,毕竟外公这边都是她的亲人,父亲不在了,那边的叔公伯们,全都盯着赔偿款,想着吃绝户。
这些我是不明白,幼小的我只知道母亲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叔公叔伯们要过来拉我走,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外公拦住他们,舅舅去喊了很多村子里的人来,叔公叔伯们这才罢休,走的时候,三叔公恨恨的说,真要不回去,那以后娃娃就不要姓陈了。
舅舅在旁边斩钉截铁的说,不姓陈就不姓,明天就让妞妞去把姓改过来。
话说到这份上,叔公叔伯们只能灰土丧脸的走了,以后也再没有来过。
我的姓也被改了,母亲和舅舅告诉我,以后你就叫赵秋霞,我哭着说,我叫陈秋霞,我要和爸爸一个姓,不要姓赵。
听我这样说,母亲的眼泪又落下来,舅舅吓唬我说,要是还叫陈秋霞,那你就得回你叔伯那边,跟他们住在一起。
我被舅舅的话吓到了,再也不敢闹着要姓陈。
舅妈刚开始对我母亲还算比较客气,母亲私底下也偷偷的告诫我,虽然是外公外婆家,但这里是舅舅舅妈当家,所以在家里不要惹事,特别是不要和小表哥争东西,舅妈看到了不好。
见母亲说的郑重其事,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舅舅家是三间大平房,带一个小院子,本身地方也不大,我和母亲去了之后,就和外婆挤在一个床上,外公把偏房的杂物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个人在杂物间将就住下了。
过了不久,舅舅就跟外公商量着,要盖新房,说现在三间平房不够住,还是在旁边再盖一个两间两层,以后孩子大了也有地方住,特别是妞妞是女孩子,要有自己的房间。
舅舅的话说的诚恳,母亲听了很是感动,外公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这钱得花不少,家里哪有能力?
舅妈在旁边插言说,能不能让妹妹垫一下,就当我们借的,到时再还。
舅舅听了勃然大怒,呵斥舅妈说,老爷们说话,妇道人家插什么嘴,那钱是我妹夫用命换来的,到时都要花在妞妞身上的,你别瞎提意见。
舅妈被舅舅一顿臭骂,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回屋去了。
母亲一脸尴尬,舅舅说,你别多想,你嫂子就是随便说说。
外公也在旁边圆场说,都是一家人,随便说说没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长吁短叹,睡不着觉。
我问母亲,怎么了?
母亲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说,闺女啊,我想你爹了。
母亲的话让我也想起父亲,哭着说,要不我们明天回去吧!说不定爹爹已经回来了。
外婆在旁边说,真是傻丫头,死了的人还怎么回来。
我一听不乐意了,哭着说,我爹没死,埋得棺材里面是空的,到时肯定会回来的。
母亲和外婆赶紧安慰我,母亲抱着我叹气。
第二天还没等我跟母亲说要回去,舅妈一大早带着表哥回娘家了。
舅舅哭丧着脸说,这个娘们真是不经骂,说一说就气回娘家了。
母亲陪着笑脸,不好做声。
那一整天家里的气氛都不好,舅舅在院子不是踹狗就是骂鸡,晚上喝了酒,和外公差点吵起来,把酒瓶都摔了。
母亲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忧郁,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婆对母亲说,你哥脸色不好看,你也别往心里去,不是冲你来的,我们家本来条件都不好,你嫂子家好一些,嫁过来本来就是受委屈了,昨天你哥当着全家人的面骂她,她肯定更委屈,回去住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没想到外婆这样一说,母亲的脸色更难看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舅妈都没有回来,小表哥不在没人陪我玩,我也觉得挺没劲的,我对舅舅说,舅舅,你去把表哥接回来吧,我挺想他的。
舅舅瞪我一眼,本来想骂人,最后又忍住了,说小孩子懂啥。
不过舅舅当天还是出门了,到了晚上我们都吃完饭了,才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的回来了,我问舅舅,是不是去接表哥了,表哥没有接回来吗?
舅舅没有回答我的话,气呼呼的回自己房间,把门关的震天响。
我还想去敲门,母亲把我拉住了。
晚上母亲准备带我回房睡觉,外公把母亲叫住了,让外婆带我先去睡,他要找母亲说几句话。
母亲的脸上明显有点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我不知道外公和母亲说了啥,反正回房间的时候,我看母亲脸上挂着泪。
第二天,舅舅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就带着舅妈和表哥回来了,还买了肉,中午一大家子吃的兴高采烈。
我也很开心,因为表哥回来了,有人陪我玩,只有母亲吃饭时无精打采,仿佛身体被抽干了一样,失魂落魄的,外公叫她吃肉,她都没有听见。
这一段时间,舅妈对我也很好,整天瞅着我笑眯眯的,有时还会给我和表哥买几颗糖吃。
而母亲却越来越憔悴,偷偷抹眼泪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每次问她,她都说没事。
舅舅的两层小洋楼慢慢的开始建了,母亲也天天去帮忙,外公和舅舅的脸上充满自得,有时白天干活累了,晚上两个人还会喝点酒,舅舅高兴起来,还会让我和表哥两人数数,数一个数,吃一颗花生米,可惜我没有表哥聪明,每次都是表哥数的好吃的多,舅舅就会哈哈大笑,母亲却不让我吃太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洋楼也慢慢建了起来,顶楼的楼板一盖就差不多了,有一天吃完饭时,母亲突然说,到时楼房盖起来,必须要有我们一间房。
舅舅的脸色变了又变,舅妈在旁边说,那当然,肯定有嫂子和妞妞一间房,放心好了。
母亲板着脸说,如果有人骗人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句话说的很重,舅舅终于忍不住把酒瓶又摔了,外婆一看情形不对,把我和表哥拉到房间里,关起门不让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