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未沉,银汉无声,两人一出院子,四周孤灯照影,路开两方,一条是两人的来时路,一条却不知通往何处。
二人原本打算就此事一了前去皇宫一观,但眼下却都似忘了一般并未提及此事,而是在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上徐徐前行。
轻风袅袅,相行无言。
金郁琉低声出言道:“清绝在想什么?”
苏清绝双手背于身后,面色一如往常:“你与我心有灵犀,不若先说一说?”
金郁琉知她思量之事不过一二,但未出言,而是足下一停,轻叹一声,道:“清绝,灵犀一说是我与你的玩笑之言,没有人给你我下过这样的东西,我知你的所思所想也是自你脾性推测得来。”
苏清绝已经走出一步,闻言停足转身:“玩笑?”
见那深信不疑的模样,金郁琉愈发觉得此事该是挑明了来说,她虽心思深重缜密,却不谙人与人之间的打趣逗乐一事,常将旁人的玩笑当了真,平日里无妨,若是身处险境还是如此,必于她不利。
他颔了下首,神情凝重了几分,苏清绝顿时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是挺想一眼就知此人所思所想的,如此便只能作罢了。
“前有重雨见过我这副面容,今夜听闻前事,我在想濯君回遇到的地火能幻化出我的模样,还要抢走本源之体是魔神的原因还是我自身的原因。”
金郁琉神色一松,移步与她一道前行:“应是后者,那时思无邪在蛇山闭关,不记这些事,世上除了濯君回外便无人知晓神石的存在。”
他的话自是可信的,苏清绝微微勾唇:“道侣的印记可是消了?”
金郁琉方才在屋内便看出她的介怀,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此后不久便抹消了,许是第一次见这般变化无常的情意,为告诫自己适才多留了一些时日。”
何止变化无常,简直是要人性命,不过一想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为,苏清绝只觉那地火太不争气了些,以濯君回当时失忆又好骗的模样,既然都骗到手了,再继续骗下去何愁等不到给她神石的机会?
“清婳呢,我记得罗浮酒是为她酿的。”
“是为她所酿,不过是因萧胤卿的缘故,倾九渊出了魔族,行走人世引多方动乱,三人便时常碰到。
与清婳结识时,也是因倾九渊上了蛇山,在追踪的过程中救下了她,萧胤卿对她一见倾心,因其喜欢罗浮花便托濯君回来酿,之后在与倾九渊交战中,却因救濯君回被杀害,萧胤卿与他生了间隙,便不如何来往了。”
他知无不言,苏清绝顿时恍然,以此人的性子,彼时乃知交好友萧胤卿钟情的姑娘,他又怎会存别的心思?那份惆怅怕是因愧疚而生。
而思无邪,这个陪他走过了数千年的妖,许是在恢复记忆之后,看到眼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之人,只觉两人相知无望,适才堕入了魔族。
她忽又停了足,伸手一拉身侧之人的衣袖:“她与幽萤一同走过了数千年的光景,幽萤都不曾动过心?”
金郁琉跟着一停,侧过了身,清光如水,似给女子清艳的面容上拢了一层细腻润亮的光泽,叫那如画的眉眼如琼玉堆砌的一般。
明月直入,此心安处。
既是过问幽萤的心意,便是无妨的吧,他不禁握上了衣袖上的手:“清绝,他的情动来得迟,散亦散得晚,纵使世间众里嫣然色,于他不过一浮尘。”
温言拂兰芷,撩人怜,直作情丝化心弦,苏清绝一惯喜欢听他说话的,尤其是这种藏了心意,隐忍而又克制的话。
万年光阴寂寂,恐是她自己都没有这份为一人之心力,可不想眼前人却是如此,还是为她之心。
她曾因思无邪有过退缩,也曾为误以为他心系旁人放弃了,可当确定了那份心意的时候,便再也不想放手了。
她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眼底心间翻涌的巨浪铺天卷地,排山倒海,似是要将她的理智尽数瓦解。
金郁琉从未见过这双沉静幽深的眸里露出过如此夺人心魂的光华,仿佛天上的月都被揉碎在了里面,连带着将自己的心也浸在了其中。
良久,只见她勾唇一笑道:“忍不住,怎么办?”
这话说的莫名,金郁琉正欲思索,却见她倏然欺身而上,诧异间一柔软之物便贴了上来,顿时话中意思无言自明。
他失神片刻,很快敛了眉眼,看着近在咫尺两撇颤动的乌羽。
两人鼻息相抵,唇瓣相贴,其动作之轻如游云吻月,春风弄柳,叫人不见真切之感。
吻落归处,情不自已,忍不住的岂止是她?既是男女之事,此举便也不算过从甚密,不算出格之举。
他环上近在咫尺之人瘦削的薄背,掌心扶上她的后颈,将人抵入怀中,双唇交错,吻风带雨,尤花殢雪。
苏清绝第一次得见他的迎合,双臂不由环上了他的脖颈,许是一早就醉了心,又不如何擅长此事,只留本能与他纠缠一处,任他灵舌妙舞,香津交染,口齿渡香。
而两人紧紧相贴的身躯,不知是谁的心口正狂跳着,密密匝匝的砰砰声拖拽着拉扯着彼此的神志,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月下花前,缠绵悱恻,苏清绝的神识有些游离,只觉自己似是化作了一团火,手若浮萍,脚若踏空,身无所系,只得紧紧缚着他才不至于无力支撑。
绛唇渐轻,云步虚徐,金郁琉止了动作,微微抬首,便见她粉面微醺,醉眼相顾,丹唇微开。
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他复又垂首,轻轻亲了亲她染上桃花色的唇:“清绝,我心悦你。”
目里缱绻深情,嗓音有些沙哑,仿佛带着细碎的沙砾轻轻揉搓了下苏清绝狂跳的心房,那感觉叫人骨软筋酥,半羞半喜,她猛地一收手臂,埋首在了他的颈窝处。
金郁琉低眉浅笑,一手拥着她,一手抚摸着她散落在背后的青丝,默声无言,只有两人未平复的气息在夜色中互相交缠。
须臾,便听她低低道:“郁琉,背背我。”
声音绵软?,携了几分疏懒意,金郁琉心下快意至极,轻声一应,松开她,身形一转,低了下去。
苏清绝便顺势伏在了他的背上,双臂绕颈,下颌抵在了颈窝处,她眯着一双水眸,露着两面酡红,神情含喜悦意,其状如携三月春风半生,终揽得天上明月入怀,叫人直软了心肠。
金郁琉背起她,缓步而行,身后交叠的影子跟着一起走在了月夜下的孤灯清影里。
“你不甚饮酒为何会酿酒?”
“之前滴酒不能沾,便是酒香也是闻不得,师尊担心我下山后会因此误事,曾让我酿酒修行,直至久闻其香而不醉,阔饮三杯而不倒,适才放心让我下了山。”
苏清绝已经知晓后事,深觉他的师尊有先见之明,奈何此人还是不胜酒力,被骗又被杀,她紧了紧手臂:“如此,想必你酿的酒极好。”
“不比酿的花露。”
“那些灵石里藏的珠玉露可是你酿的?”
“……嗯”
果然,以倾九渊的心思怕是想不到,只有此人总是在无人在意的地方想着她,如此,人世间的珍馐美馔又如何比得过他酿的琼浆玉露?苏清绝阖了眼:“以后我替你喝,帮你喝倒他们。”
闻言,金郁琉唇角眉眼皆噙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