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他接着说:“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跑回我奶奶家了,陈丽萍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她像个泼妇一样跑到我奶奶家,一直骂一直骂,直到把我奶奶骂到心脏受不了去了医院,然后她就把我接回去了。
后来她对我的折磨变本加厉,我又跑了一次,那会我奶奶还在住院,我就跑我大姑家去了,也是一顿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大姑看到我身上的伤就跟她打起来了。
她比我大姑年轻,手又狠,不知道从哪抓了根木棍把我大姑头都打破了,就这样,我又被她带走了。
回了家,她一边打我一边笑着问我还跑不跑,要是还跑的话,她还放我。但我跑到谁家,她就拎把刀去砍谁。
后来警察找到我家来了,是我大姑报的警,说陈丽萍虐待我。那之后,陈丽萍怕我被带走,也不敢再打我了,可能她也觉得刚打我没意思了吧,就又想了一个对她来说更好玩的方法。你猜是什么?”
余岁安笑着看顾择一:“你猜是什么?”
顾择一也看着他,没说话,他突然不想知道了,太残忍了。
这一切,都太残忍了。
顾择一无法想象,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能熬多久。
或许,一天都熬不过去吧。
余岁安一直在说,一根烟燃尽也没抽两口,他把烟头扔进火堆,又点了一根,接着说:“他把我爸和我哥的遗像都放在我的房间,要我日日夜夜看着他们。我那会胆小,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过了好久才习惯。”
余岁安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那个贱人,”他爆了粗口,“她就是要我痛苦,她天天跟我说,让我尽情反抗,只要她不死,我这辈子都要和她绑在一起,她要我跟她就这样互相折磨到死。
后来开学了,我去上学,她天天去我学校,我和谁玩她就去找谁家长,说我亲手杀了我哥,说我是怪物,叫他们的小孩不要跟我玩,不然以后出事她不负责,所以那会学校里很多小孩都躲着我。
不过也有几个胆子大不相信她的,还愿意跟我说话,她就天天去骂那些小孩带坏了我,杨赛和他外婆都不知道被她骂了多少回了,后来我也不想连累别人了,就再也不找人玩了。我连我大姑和我奶奶都不敢见,就怕陈丽萍去找他们的麻烦。”
“我拼命学习,我以为她爱我哥是因为我哥优秀,成绩好,可是我把第一名的奖状带回家时,她撕了个粉碎,说我这样的还敢学我哥,又把我打了一顿,还说以后我要是再考这么好,她就天天打我,那会我才上初一,后来她看我不学了,就没再管我了,只偶尔找些别的茬折磨我。”
“再后来他看我好像习惯了一切,她就不让我上学了,想换个方式折磨我,我因此休学了一年,还是我奶奶报了警,让警察帮我才上了学。
我奶奶当时找了个机会跟我说,要我好好考高中,她给我攒钱上大学,我知道我要真走了,陈丽萍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我又不想让我奶奶伤心,就偷偷学习,这才考上了现在这个学校。
后来,他也不敢打我了,开始找我要钱。我不给,她就去找我奶奶和大姑,所以我才开始打工赚钱,刚开始太小了,没人要我,我连街边饮料瓶子都捡过。
后来家附近好多开店的看我可怜,有时候叫我帮我去搬搬东西送送货什么的,一次给我几块钱,后来又去了拳馆,和四嫂那,我才慢慢攒了钱能过得不那么辛苦,至少上学的时候能吃饱饭了。”
余岁安的故事终于说完了,他转头冲顾择一笑了笑,才发现顾择一眼眶早已通红,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顾择一伸手在他脸上擦了擦,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了。
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怎么说出来的时候会流那么多眼泪,而且他自己甚至都没有任何直觉。
顾择一将余岁安紧紧搂住,不停摸着他的头,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以后都没事了,我会保护你,野猪会保护你。”
余岁安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半天没有说话。
顾择一也没再开口,只是继续摸着余岁安的头。
片刻后,余岁安吸了吸鼻子,喊了句:“男朋友。”
“嗯?”顾择一应了声,“男朋友在呢。”
“你之前说要带我走,是真的吗?”余岁安压着嗓子问。
“真的,是真的,”顾择一说,“等你毕业,我就带你走,你想去北京,我就带你回北京,你不想去北京,想去别的地方的话,我也带你去,想去国外也可以。”
“我不想去国外,”余岁安闷着笑着,“我不想学英语。”
“那我们就在国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顾择一揉着他的头说。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走。”余岁安说。
许是讲述痛苦的过去太耗精力,从不睡懒觉的余岁安第二天直到上午十点才醒。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正好看见顾择一带着寒气从外面回来。
“醒了?”顾择一上前抱住了余岁安。
“嗯,”余岁安回抱他,“外面很冷吧?脸都冻红了。”
“是啊,”顾择一把脸埋进余岁安的颈窝,“给我暖暖。”
余岁安被他蹭得发痒,笑了起来。
“饿吗?”顾择一问。
“有一点,”余岁安答。
“那快去洗漱,”顾择一说,“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昨晚那顿生蚝吃得还不够,我还想再补补,不然今晚还得虚。”
“操...”余岁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