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哥布林地界的段龙,很快赶到了矮人那边。
他没有冲进矮人营地。欧玛正在给族人分发混合食物,那些黑铁虽然皱着眉头,但仍吃下了救命的口粮。
“欧玛,如果没有你,我们恐怕挨不过今晚。感谢你!我们为之前的偏执道歉,请回到部族中来吧。”也不知是矮人天性如此,还是因为吃了含阳光成分的食物,此刻的他们看不出任何乖戾。
欧玛没有言语。她只是对着族人鞠了一躬,就留下食物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不留在族里?你的族人已经重新接纳你了。”与小队汇合后,同样暗中观察的苍晴雨问道。
“回不去了……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再过这种为复仇而生活的日子。”欧玛神情暗淡,也带着获得新生的希冀。
“你对铜须或蛮锤矮人,已经没有仇恨了吗?”段龙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黑铁,与铜须、蛮锤注定是水火不容的,无论我自己怎么想。说起来很奇怪,我仍恨着另外两个部族,但这仇恨本身,我已经觉得不重要了。我经历了太多,唯一珍视的丈夫也死了,现在,我只想安静地生活下去。仇恨对于我来说,显然已经成了多余的东西。”
“如果……如果你再见到铜须或蛮锤,你又将如何自处?”
“我活我的,既不会打扰他们,也不想他们打扰我。我想要的,只是心灵的安静。虽然在这个地下世界,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可能也是奢求吧。”
欧玛显然是完全不同于族群的异类,这让段龙和苍晴雨,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地方可去吧?不如你加入我们,离开地底前往外面的世界!”
苍晴雨的话让女矮人一愣,继而苦笑摇头:“谢谢你的邀请。看得出来,你们是少有的善良冒险者。但我无法随你们离开。地下世界有它的规则,没有死神同意,任何人都无法离开地下。”
“死神?亡灵生物吗?”
“你会不知道死神?你们是怎么进入地下的?每一处联结两个世界的通道,两端都有重兵把守。地面上是通道所属的势力;地底则是暗黑势力的执行官,死神。死神只是个职位,不死族、魔族甚或黑暗之人,实力足够就能担任。”
“哦……那死神的实力,与给你药剂的杨瑾相比如何?”
“杨瑾曾担任过低阶流放地的死神,现在被调来管理这处地方。我不可能离开的,即便过了死神这一关,地面上更加强大的部族,也绝不会放过我。”
“原来是这样。我决定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同伴,你必须跟我们走!放心,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阻拦你离开!你是我的姐妹,谁敢欺负你,我就打爆他的狗头!”苍晴雨女汉子的劲头又发作了。
“可是……看你柔弱的样子……”相对于壮硕的欧玛,苍晴雨除了身高,确实瘦得像个小女孩儿。
“别看我这样,我很厉害的。至少和杨瑾那姐们儿比,我更厉害。”
女矮人显然不相信,直到她看见水元素。
“女魔法师,你也是魔法师!”见识不多的欧玛,不可能知道晴雨的身份,“如果是法师,那你一定实力超群!我和你们走!从现在起,我就是姑娘的仆人了。姑娘放心,虽然我没养过孩子,但我很会照顾人的!”
苍晴雨哭笑不得。她是邀请伙伴,不是雇老妈子。欧玛是个很通事理的人,这让晴雨本能地喜欢。虽然结过婚,但欧玛的年龄并不大。晴雨本想再拉进来一个姐妹,却没想到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是老妈子属性。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啦!欧玛大姐你很年轻,观念却很陈旧。这需要改变!”
“嗯!苍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原本有思想、明事理的女矮人,现在限定在保姆属性上无法自拔。
苍晴雨投降了。
她将欧玛暂时收到自己的生物笼内,打算将她带回湖心岛,再慢慢调教。
“我们的目标是拯救可怜的地下世界流民。但这个目标太大,我们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龙哥,你也从暗盗那里救出了孩子,我想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
“当然,离开之前,我要想方设法带走那个女人!”
……
杨瑾很无奈。
艾卡莎来访的目的,她本也猜出了三分。事实上暗黑料理被打翻后,她就联系提供料理的总部,让其再派黑暗巡视者带食物过来。
她头疼的,是暂时解决饥荒问题后,回到她这里的苍晴雨。
女汉子又开始缠着她,打算拉她入伙。
“巫女姑娘,实话和你说了吧:不是我不想入伙,黑暗势力是不可能让我和你们一起走的。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凭你们的实力,就能够将我带出地底吧?”
“这片地域前往地上的通道,看守死神是个33级的黄金骷髅。以你们的实力,收拾掉它和它的属卫应该有机会。但我提醒你们,通道出口处的守卫,是闻名于海岛的精灵守望者。这支纯女性的部队人数不多,但随便拿出一个人,都有40级以上的实力。她们秒杀你们,基本上都用不着尽全力。”
但杨瑾的话没能吓住苍晴雨:“33级的骷髅,还是个黄金的,听着就棘手。而且就算我们能打败它,那也就同时打了黑暗势力的脸。黑暗大佬们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这句自言自语,很有自知之明。
“至于说精灵族……守望者啊,呵呵……”这笑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呵呵’的意思,有时不仅是形容笑声。苍晴雨的‘呵呵’不是骂人,但不以为然的意思相当明显。
杨瑾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黑暗势力的强大毋庸置疑,苍晴雨很理智,她对这一点相当清楚。但轻视同样不可轻忽的精灵族,就让杨瑾弄不明白了:一方只有一个33级的首领,另一方是最低等级40级的一小群人,孰强孰弱很难理解吗?
苍晴雨接下来做的事,让女法师更加迷惑。
“喂,老刘头吗?呵呵,好久没和你联系了。”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忘记大叔你呢?”
“还是你了解我,我当然有事找你啦。我们在地下三层,我看上了一个黑暗法师,想带走她。但我怕这里的主人不愿意,劳烦你过来卖个面子呗?”
“哈……果然还是大佬爽快!嗯……行!没说的!肯定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我这儿还有好酒呐!先不聊了,大佬快点过来哈,等着你呢。”
苍晴雨拿出了个奇怪的装置。她一阵自言自语,然后收起那个东西,面露满意之色。
杨瑾不算孤陋寡闻。虽然没见过,但她知道有一种魔法通讯装置,可以远程对话联系。
但她不知道,苍晴雨是和谁联系的。她更不明白,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黑暗的主人买他面子!
冰龙倒是很厉害,但还没厉害到光凭面子,就能从地下世界带走黑暗法师。
而且苍晴雨通话的对象,显然不是冰龙女王。
地下三层,只是地下世界的表层。这里生物的实力无法与更下层相比。
但即便如此,第三层的首领耶梦加得,也是50级的超级强者,和冰龙女王是同一个水平。况且整个黑暗的主人,可不是区区耶梦加得能代表的。
谁的面子,大到黑暗主人都得买涨?
“瑾姐,搞定了!和我们一起走吧,没有谁敢拦着你!”女汉子自信满满地语气,让杨瑾越来越搞不明白。
难道她失心疯了?
“巫女……算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想离开这里。我劝你别再费力气了。”
“这里有什么好?连吃的都是黑暗料理。你确定自己吃的习惯?”
“你这说法好奇怪。我是个黑暗法师,不吃黑暗料理吃什么?”
“但是……你完全没有邪气啊。”
“因为我是法师。清除黑暗侵蚀这种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对了!听说你们喝过黑铁矮人的苦酒,你们没事吗?很少有地面上的来客碰黑暗料理,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批。”
“或许你们长期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只是少量接触黑暗食物,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那个呀,味道还不错。对了,为什么万物可食的史莱姆,唯独吃不下黑暗料理呢?而且同样是史莱姆,为什么我家的不行,那个特殊黑色的却可以?”
“史莱姆是最单一的生物,几乎没有手段能改变它们的性状。黑暗侵蚀自然无处着力,侵蚀的力量也会被它们厌恶。黑暗巡视者只是携带并运输食物,它也不敢吞吃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了,刚送来的黑暗料理还没动过吧?给我留两坛深色的苦酒,我还想尝尝。”
“巫女……你难道受了什么刺激?你怎么会打这种食物的主意?实话告诉你,黑暗料理我都不吃,我只吃外面采集的植物。你怎么大胆到主动接触黑暗?你不怕被侵蚀?不要以为喝过一次没事,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苍晴雨摇摇头:“我很想试试被黑暗侵蚀的滋味。我不理解,究竟要遭受什么,人性才会扭曲到那种样子。所以,我打算亲身尝试一下。”
“你疯了!这是试的事情吗?小心深陷黑暗不可自拔!”
“你不是有解药嘛。”
“那东西不治病!更不治疯病、狂病!”
……
苍晴雨没能说服杨瑾,并不代表她死心了。
在地下储藏室发现她时,这个女人已经喝了整整两坛黑暗苦酒,甚至吃光了三盘下酒菜。
“晴雨?”段龙的轻声呼唤,让女人回过头。
依旧是那张倾倒尘世的美丽脸庞。只是这张脸,已经由阳光变得邪肆逼人。
甚至于雨之巫女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肉眼可见的黑气。
“怎么会……苍姐姐身上邪气的量,远超这几日我见过的最邪恶的人。但……这邪恶的气息,为什么毫不可怕?”艾卡莎惊叫道
“不可能!仅仅是两小坛酒,三盘菜,苍晴雨怎么会直接变成这种样子?黑暗侵蚀是日积月累的缓慢过程,不可能这么剧烈!这……难道是因为雨之巫女的体质……”
“安静!”苍晴雨邪肆的目光盯着众人,连声音都充满了暴戾。
“我没事……至少,我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虽然,这该死的东西,让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不该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