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由气组成,一层一层之下的气之深渊则是栖息着古神。古神周围的气充满了戾气,就好像是恐怖的风暴,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普通人的意识在风暴面前太渺小了,就好像一叶扁舟面对汪洋大海。
桐马卷入其中,感觉自己要碎了。但想到哥哥危在旦夕,自己如此弱小,如果能获得古神的力量,他愿意冒险。
力量,自己需要力量,哪怕自己变成疯子也可以。
杜兰看着桐马卷入激流之中,心想不错的决心,可惜要穿过这股狂流不是要对抗,而是要接纳。
“接纳比对抗更困难。”杜兰说道。
花魁非常认同,她迎来送往见过很多人,在所有客人里,大部分客人都是抱怨这抱怨那,都认为自己过得不好都是别人的错,而不会认为别人有自己没有的优点。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很难,但认为别人是坏人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变得很清晰,花魁心想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和古神融合的原因?现在自己成为了古神的人间体,产生了很多的变化,但这些变化并不坏。
接纳疯狂,不被同化,求同存异,这是很难的。
“对抗,更容易保持自我。你是坏的,我是好的,你是怎么怎么坏,我是怎么怎么好,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调自己的不同。但接纳,就要说我有优点,你也有优点,我要向你学习,可最后我还是我吗?克苏鲁神话的观点就是物质交换之后,我就不是我了,成为了古神的眷属。只有对抗才能体现自我,融合是舍弃自我。”杜兰认为苏鲁神话的核心就是自己被古神改变了,从好变坏。
其实克苏鲁和眷属既然存在,自然也有自己的优点。
“世界上没有一个东西可以没有优点而存在,就算最卑微的寄生虫都有自己的优势。更不要说古神和眷属,他们的优势更明显,要学会接受他们的优势。”
花魁说道:“可是学习了别人的优点,就可能变成了别人,如何能保持自己呢?”
学习别人就容易变成别人,如何学习了别人,又能保持自我?可以说这是人和文明都要面对的问题。
特别是小文明,他们学习大文明,学着学着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了。
就比如西夏。西夏开国皇帝本来是大唐的节度使,利用大唐混乱的时候,独立出来建立西夏,搞西夏文字,搞西夏文化。为什么?就是为了建立凝聚力,不搞这些,手下的人都向往大唐,自己没有影响力。
就是要强调西夏和大唐不一样,我们是独立的,大唐太坏了,西夏棒棒的。
但结果搞了很久,最后还是灭亡了,西夏文也消失了。因为这些东西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对抗大唐,大唐两千年的历史传承,拥有璀璨的文化历史,还有儒释道的哲学思考,还有各种丝绸、瓷器、茶叶、美酒、铁器……
就算大唐坏得不可救药,那西夏的优点能超越大唐吗?西夏能拿出什么东西超越大唐这才是大问题。
对抗大唐只是第一步,超越大唐才是最难的第二步。
对于小文明而言,他们被创造出来的就是为了对抗大文明,所以他们凝视大文明就和直视克苏鲁一样。
一个眼神交汇就可能被大文明影响,变成大文明的附庸,甚至成为大文明的一部分,根本就无法保持自我。
当然还有一些文明选择吸收部分大文明的内容,进行自己的注解,用大文明的东西来做自己的解释。比如岛国,他们引入了汉字,但意思完全不一样。他们引入了儒家,但最后却选择了心学。到最后岛国还是得保持对抗,东大坏坏,自己棒棒,属于不敢直视,而是通过门缝偷看。
对抗是必须的,因为不对抗就得直视古神,结果就是变成古神的眷属。
当然对于东大而言直视其他古神就无所谓了,因为其他古神的优点,东大都可以学习。因为东大有最高标准,以德配天,天命归宿可以变化,但德行是最高原则。不管自己凝视纳垢、色孽、恐虐、奸奇,还是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古神,都没什么问题,学习他们的优点,但核心还是以德配天。
总之为了保持自我,对抗才是主流手段,绝对不能直视。
能吸收对方的优点,并且保持自我,那是少数高端玩家才能做到的事情,一般人都是直接失去自我。
“克苏鲁神话还是很写实的,毕竟在作者所在的时代,美帝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暴发户。还在纠结要不要学习欧洲。欧洲都快淘汰的小费文化,却在美帝发扬光大。美帝一开始也是为了反抗日不落才建立的,但当时美帝又不能没有日不落。作者肯定是感受到了日不落庞大的影响力,美帝很可能会成为日不落的眷属。”杜兰知道克苏鲁小说诞生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当时美国国力发展,但未来还是很迷茫,不知道要如何发展,是完全学习日不落,还是走自己的道路。
等到欧洲打了一战二战,彻底衰落,美帝才真正找到自信。只可惜找到自信也只是第一步,因为本身是对抗日不落而产生的文明,日不落衰落并不是好事。
当然后面还有个苏联,美帝还可以和苏联对抗。一直到美帝这个年轻的文明直视真正的克苏鲁。
在大唐灭亡之后,西夏就需要自己产生内生性,要自己构建制度、文化、哲学、产业等等东西,能构建出来,西夏才算是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但显然这一步太难了。
美帝也是如此,日不落衰落,苏联解体,他也需要自己构建一套能让自己蓬勃发展的内功。毕竟日不落、苏联完蛋了,主要是他们内部不行,不代表美帝了不起。以前美帝可以说日不落、苏联坏坏,自己棒棒。但坏人没有了,美帝不得不审视自己,就得考验自己的优势是真是假。
“为对抗而产生的文明是不能长久的,长存的古老文明都必须形成自己的内在核心,如此一来,才能在学习别人的时候,不变成别人。吸收疯狂而不变成疯子,这就是成为人间体的关键。如果只是对抗,是不行的。”杜兰说道。
“个人应该如何保持自我?从小学习武士道,或者从小就生活在底层。我们又怎么确保我们的自我是独立的,而不是被社会塑造的?怎么确定,我们还能独立思考,而不是被别人控制?我们学习别人告诉我们的价值观,如何还能确保自己?”花魁发出了灵魂拷问,自己还是自己吗?
毕竟每个人从出生就一直接受来自外界的思想,接受外界的教育,半点不由自己。
“教育就是把木材雕刻成器皿,但真正能堪大用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失败的作品。真正能被教育雕刻成完美符合匠人理想的木材很少。延展性和内涵性,延展性越高越是没有自我,用处越大。内涵性越大越是有自我,用处越小。你看看自己的用处是大是小,如果用处小,就是保持了自我。”
听杜兰这么说,花魁忍不住说道:“这也太伤人了,内涵越多、越自我,越没用?”
“也不绝对,但大部分人肯定可以对号入座。”杜兰坏笑道:“毕竟有用、没用是由大家决定的,延展性越大,内涵越小,大家越是接受。只有少数人可以‘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你内涵越多,延展性越小,但当内涵超越了一个极限,就‘反者道之动’,返璞归真,就可以内生出一个自我出来。”
消灭旧的自我,又创造新的自我。比如释迦摩尼,比如墨子,比如马列……他们都接受旧的教育,却创造了新的理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