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子庄位于东安县北边的锦江大坝附近,三十来户,一场鹅毛大雪之后白雪皑皑,将木栅栏围成的一座座小院银装素裹,堆满了晾晒的金光色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平添了色彩,到处保持着老式关东山村的淳朴形象。
不过灵车开进了村子再次打破了村庄的宁静,灵车前头是一群大鹅,被追的扑扑楞楞的嘎嘎叫唤,后边一群孩子笑闹追逐,还有很多老人男男女女都站在杖子后院门口探头看着。
直到灵车在一座熏黑的院门前停了下来,再看院子里两间土房,正中一间已经烧塌了一半,到处黑黢黢的显然是发生过一场不小的大火。
“最头疼的就是处理烧死的,过后收拾车很麻烦的。”胖子有些苦恼的唉声叹气,扭头对我说:“小兄弟,你也没说到哪,等下尸体就得抬上车了,你要害怕就先下车啊。”
我点点头,后边潘子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下了车,走到车后边先哄散了孩子,然后开了后门从车上扯下裹尸袋,胖子搬了担架。
我下车看着两人走进了院子里,这时候,我注意到迎出来的那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就是之前在加油站见到的,开着桑塔纳的那壮汉子,心下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撞死女人的身上。
胖子先冲着那壮男人问道:“死者还在屋里?”
壮男人带着路,我也跟在后边,通过几人谈话知道这壮男人名叫牧大山,死者叫毛勇军,也是那时看到的对女人施暴力的瘦子男人。
牧大山伸手一推屋门,半焦的门就发出脆弱的嘎吱一声歪倒在了一边,牧大山边往里走边说道:“大火后半夜着起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烧成了这德行,毛勇军也没出来。”
胖子和潘子只负责收尸,不关心大火怎么烧起来的,所以两人转头看看,潘子往那坍塌的屋里瞅瞅,问道:“尸体呢?”
牧大山却是往后指,回道:“在锅底坑里呢。”
锅底坑也就是上头座大铁锅下边烧柴的灶坑,所以也难怪听到牧大山的回话,胖子他们两个都是一愣,走到那边的厨房一看,照坑口果然露出一双黢黑的人脚。
胖子走上前,惊疑的弯腰看看灶坑里头,一具沾满灰的男人尸体头朝里呈趴着的姿势,他再转头看看,厨房对面就是外屋门。
“这火不是从睡觉那屋烧起来的么?”胖子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人怎么不往外跑,往锅底下钻?”
牧大山摇摇头,“可能吓懵圈了吧,今早发现就在里头,我还给他拽出来了些。”
胖子还是奇怪道:“头一次碰见这样的,懵圈了连门和灶坑都分不出来?这么点的口子真亏得他能塞进去。”
“八成是个傻子。”潘子嘀咕着,一脸不耐烦的催道:“别墨迹了,赶紧的吧。”
于是胖子戴上口罩手套,抓着尸体的脚脖子就给他拽了出来,立刻一阵灰扬起,牧大山边往后退边抬手挥了挥。
就见尸体满脸满身的炭黑,而他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瞳孔放大,嘴巴也骇然的张大,那模样诡异又恐怖。
这毛勇军家中起火,他并非是烧死,而是自己钻进锅底坑里头呛死的,对于这样古怪的是,见怪不怪的胖子和潘子也就是惊讶了那么一会,两人就像往常处理一样,尸体装进裹尸袋,台上担架最后台上了灵车。
牧大山也跟着上了车,毛勇军没爹娘,也就他这一个熟亲戚,所以只能他跟着尸体去火葬场。
收拾完了一切,胖子问我,“小兄弟,你还走不?”
我摇了摇头,回道:“明天你们还得回来,走不走我再研究。”
胖子奇怪的看看我,随后摇摇头,“这尸体都运走了还回来干嘛,不来了。”
我没有过多说,一琢磨胖子这人还算是不错,那个潘子就算了,所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提醒说道:“你这人心地不错,帮了我我也回你三句话,权当有来有往了。”
胖子不明白的看着我。
我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今天你们有道车关,所以记住了,一点不动车,两点坐后座,过了三点再搭救命车。”
胖子张张嘴,“不是,什么车关,啥意思啊?”
我拍了拍他手腕的手表,“你会明白的,自己看好时间,时间掐不好保不了腿,时间掐的好保得了命。”
最后胖子满脸疑惑不解的上了车,看着灵车离开直到没了影,我转头看看在院门口玩闹的几个孩子,拉住一个问道:“小朋友,牧大山家在哪?”
几个孩子听到我的问话,齐刷刷的指向了村西边,一个小孩子答道:“门口有个木墩子那家。”
我笑了笑,拿出了十块钱,“去吧,买了好吃的去别处玩去吧。”
几个孩子拿了钱立刻欢呼的一起往村东小卖店跑了去,我转头再看看那个院子,横死人的房子煞气重,要是马武在的话,就能收拾收拾了。
我转头往村西边走了去,果然见一家院门前有个大木墩子,上头不见雪,看来是常坐着人,这时候倒是一只花尾大公鸡在上头徘徊啄着。
我走到门口往院里看看,院里两间砖瓦房和一间仓房,停着那辆黑桑塔纳,仓房门开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和一个十七八的女孩正坐在仓房里头搓苞米,两人正说话看到了我,女孩先起身走门口看着我问:“你找谁啊?”
我回道:“能麻烦给碗水喝吗?”
那女孩打量我,老人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了出来,冲我这边招招手笑笑说:“一碗水有什么麻烦的,进来吧。”
小女孩跑过来帮我开了门,我道声谢进了院子,跟在老人身后进了屋里。
“坐吧。”老人冲那边椅子指指,然后去厨房倒水。
我坐下左右打量着,没一会老人从厨房走出来,端着碗水,边说道:“别急着喝,刚烧的水热。”
“谢谢您了。”我忙起身接过,看看女孩也站在门口,笑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干活了。”
老人回道:“没事,冬天都闲着找点零活,活动活动筋骨就是了。”
我点点头,和两人说笑谈了回话,说话间透过窗户看到那大花公鸡在院子里蹿来蹿去,跑的飞快。
直到听到院外头的车笛声,往外看看经过的正是我那辆房车,直到是马武他们过来了,正满村子翻人。
我放下空碗边起身边道谢说:“谢谢你们了,我也该走了。”迟疑了下后还是叹口气,“大娘,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念您老这碗水恩,我还是多嘴说句话,今晚家里的水缸要空,锅里要空,院里的大花公鸡千万杀不得。”
“能过了这关是最好,过不去……您老还请多宽心些。”我看看那女孩,“身边还有件暖身袄,您老还是有福气的。”说完向两人道别,我走出了门去。
出了院子看到那边马武开着车已经抹过头来,车开了过来洛泰宁就拉开了车门,看我上车边嚷嚷道:“小老哥你也太能跑了,要不是你留了纸条,你说上哪翻你去。”
车上已经收拾的干净,我坐在揉了揉肚子,“有吃的没,到现在没吃饭呢。”
“好嘞,我去弄。”洛泰宁颠吧颠吧跑去泡方便面。
前半马武从后视镜看看我,“得,知道饿了,消了火了?”
我回道:“还行,出了村子找个地方停吧,不是放不下那女人的事么,那明天你就干活吧。”
于是在吃着面的功夫,在洛泰宁追问下我便把昨晚遇见的事也就说了一遍,洛泰宁惊叹:“那这老爷子也挺神的。”
马武也说道:“所以这事儿折腾了一顿你还得管不是。”
我看看他,“管归管,不过话说清楚,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错,管是情分,不管是本分,这事说破天我也没错。”
旁边洛泰宁却是瞪着眼睛一扁嘴,认命的冲马武伸过去脑袋,马武则憋着乐抬手朝着他脑门就一脑瓜崩。
洛泰宁捂着脑门直吸冷气,冲我说道:“马爷说小老哥你就是只大孔雀,高傲死不低头,想听你认错难,除非碰见了母的,这话还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