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张发存两个,皇城连跑了三天,一个南叶儿的影儿都没找到。回来报告两位丞相哥哥,两位因为这是吃官饭放私骆驼的勾当,干的是私活呀!他俩也不知说啥好,这又不是临阵杀敌公事公办,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要绝对保密,不可外传的,一旦皇上知道了就是罪不可赦,要杀头的呀!人家要问一句找南叶儿干嘛?南叶儿是潘又安的老婆,潘又安在死囚牢等着受死呢,该不会是通风报讯或者是要联络潘又安的余党搞事的吧?
南叶儿到底去哪儿了呢?其实南叶儿一直在京城,京城所有的有关地方几乎她都去过了,唯独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内宫。宫墙虽高,奈何不了这位绝世女侠。她决定闯荡闯荡,看能不能打探到点什么消息。而且她还从来没有去过皇上和他的老婆们住的地方呢,看看这一家和别的家有什么不同。
一般情况,人行人路,车走车道,但南叶儿可是从不按常规出牌、不按常规做事的人。自然她也不会从正门入宫(她也进不去呀),她选择了一条既简昜又安全的通道。当然干她们这一行的除非特殊情况,基本都是昼伏夜出,夜间作业。
南桥枫叶刚翻过墙头,猛听有人高声呼叫宣太医,宣太医自然是什么人病了。这种事本来是提不起她的兴趣的,奈何是初来乍到,不知从哪儿下手,就先看看这个宣太医的是什么人吧!而且清清楚楚说是宣太医,正常情况都说请什么什么人,既然是宣,就不是一般人物,肯定皇上就在这间屋了。
不看犹可,看到却吃了一大惊。真是冤家路窄,“病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仗势欺人为虎作倡的老狗黄文甲。南叶儿不但认识这个黄文甲,而且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恨之入骨,想想他对潘郎的折磨、陷害等种种劣行,南叶有几次都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但是潘郎事前制止了他,潘郎说杀一个黄文甲昜如反掌,但是却会留下不好的名声。而且传出去说他潘又安一向自誉为光明正大,却原来也是个鼠窃狗盗的小人。正是因为有潘郎这句话,才让黄文甲一直活到了今天。
潘又安的死囚牢里,南叶儿几乎是夜夜光临,帮潘郎换药,擦洗伤口是每天的必要任务,药包狱舍里藏不住,就藏在房顶上。每回来都给潘郎带些吃的喝的,陪潘郎说说话,解解闷。凭她的本事,杀了狱卒,帮潘郎逃出囹圄,真正是不在话下。但是她没有惊动狱卒,也没有使用蒙汗药一类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直来直去。每一间牢舍都有一孔透气的小天窗,大约也就是碗口的直径吧。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她从哪儿出入,和走大路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她劝他几次,潘又安一再对她说:
“我决不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鸡鸣狗盗之事,就是皇上杀了我,我也忍命了。”
南叶儿埋怨道:“你这人太自私,光想自己留下好名声。我们这些人,还有你的儿儿女女几十口子一大家人怎么办?皇上要杀你,下一步肯定就是我们大家。不要说祸及九族,反正你的老婆们一个也活不了,还有你的所有儿女,想去吧!”
潘又安最怕的就是这个,有好几次他真想面对新皇,推心置腹地告诉他,他潘又安没有野心,不想推翻当今,更不想做改朝换代的勾当,给后代留下又一个恶太监的骂名。要干他早就干了,何必等到今天呢?但是他现在没有见皇上的资格,皇上躲着不见他,他想见皇上势比登天。
今天叶儿就是想见见皇上来了,至于达到什么目的或者说是探听到皇上对潘郎存何居心,她不敢说,反正事到临头再见机行事吧!
南叶儿悄悄伏在房顶上,她从天井里可以看到养心殿内的一切,撬开一个小口,往里瞅,正好看到一帮子太医围成一圈抢救那个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黄文甲。太医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这点小毛病难不倒大内御医。最后,经仔细观察推敲分析,几个太医一合计,意见出奇的一致,结论就是姓黄的得的是“急惊风”。
急惊风是小儿得的病,黄文甲看样子差不多三十多岁了,怎么会得急惊风呢?南叶儿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她起码的一点医学知识还是有的。下面的人虽有争论,不过这要看什么地方,有圣上在现场哪个敢大声喧哗?
皇上等不住了,道:“既然已经找到病因了,那就赶快开方下药哇!”
几位大医愁眉不展面有难色,佝偻着脑袋不敢说话。皇上把眼光移向太医头儿,头儿说:
“启秉圣上,此病不须开药。”
皇上催促道:“那你们有啥好法子赶快拿出来呀!”
太医头儿嗫嗫嚅嚅说:“只有一法,祖上传下来的,鞋底子抽脸。”
“鞋底子抽脸?”皇上一怔,龙颜不悦想发火,不过事到临头他要顾全大局,再说救人要紧,不管啥法子治好人就是好法子,皇上想了想说,“老黄是文人,文人好面子,这一点你们要搞清楚,不可让黄大人失了尊严,另外此事一定要严格保密,泄露出去统统砍头。你们准备抽几下?”
“几下不等,一直抽到清醒为止。”太医头儿解释道。
“好了好了,事不宜迟,那就抽吧!”到了这般地步,皇上也只有按专家的意见办事了。
几位太医听说皇上要他们动手抽耳光,又一次面面相觑,踌躇不前。事到临头还是那位太医头儿出面发话,说:
“启秉圣上,这是个力气活,太医们号脉的手干这种事不得力。须找一位得力的太监,当然有武功的最好。而且还要用女人的鞋底子,女人的鞋底子柔软,不伤皮肤,还不能用新鞋。”
皇上左右瞅瞅,一眼看到太监总管,立马吩咐道:“传朕旨意,快去找一个力气大的太监来,有武功的最好。另外再顺便搞几只女人穿过的破旧鞋一并带来,这事就交给你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手里还拎着几只大小不一的旧女鞋。太监一进屋子,扔下破旧鞋,先给皇上磕头。龙颜大怒,斥道:
“混张东西,救人要紧,磕的什么头啊?”
太监一个头磕到半当中,听皇上发话,立马换了动作,从地下爬了起来。太监和太医都是认识的,他瞪大眼睛瞅着太医头儿问:
“老哥,怎么抽?”
“抽耳光你也不会?往脸上抽啊,一左一右,用力要均匀,力量要足,下手要狠,懂了吧?”太医头儿嗔道。
抽耳光谁不会,傻子都会。胖太监肚子窝了气,抡起鞋底子就按太医的吩咐往地下躺的那人抽去。太医纠正道:
“边抽边数数子,不能超过一百下。抽多了会毁容的,再怎么说人家还是一位断文嚼字的文曲星呢!”
奈何黄文甲不经打,刚刚抽了二三十下,就猛地啊唷一声,一咕碌从地下爬了起来。蒙眬着双眼,左右瞅瞅,发现周围全是生人,他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皇上一场虚惊,分开众人,一眼看到黄文甲两个脸蛋肿起足有少半寸多厚,瘦猴儿子成了大胖子了。样子既狼狈又可笑,皇上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埋怨道:
“黄爱卿啊,你这个玩笑可是开得有点大了些,几乎没把朕吓个半死,惊了驾你可要负责的呀!”
黄文甲喏喏连声转身又要磕头,被皇上亲自一把拉起,太监总管见状知趣地示意大家散开统统走人。
忙乎了半天,皇上方才觉得肚子饿了,到如今还没进晚膳呢。吩咐下去,很快整了一桌酒席,他要亲自为黄爱卿摆酒压惊。
黄文甲本来就没有什么顽症,刚才主要是受宠突然,而且许愿太高,他接受不了,才发了癔病。经这一折腾,他反而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人也来精神了。
君臣二人对面相坐,把酒言欢。皇上放下架子,效仿古时明主,和顔悦色动问道:
“仁兄,你认为朕当前最先要办的是哪件事?”
黄文甲胸有成竹,娓娓道来,说:“圣主,当初潘又安宫里宫外,朝上朝下,横行霸道,所依仗的是哪一位?”
“听说是前皇太后佟老太婆。”
“这就对了,欲除潘又安,先除佟老太。”黄文甲三杯酒下肚,平添了几分胆气,侃侃而谈。
“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得遇黄爱卿,胜如当年汉帝逢张良、刘皇叔之有诸葛亮也。”
黄文甲听皇上如此夸奖他,把他比作张良、诸葛亮,刹时脑子一热激动万分,跟着又有点把控不住,匆匆起座离席,欲磕头谢恩。
皇上见状慌了神,怕老黄的毛病又犯了再来一次急惊风,急忙也跟着起来。年轻人手快,一把从后衣领子上拽住,嚷嚷道:
“老黄你真是脱裤子放屁,多这一道手续干嘛?”
屋顶上的那一团黑影,整整蛰伏了两个时辰,听罢这两位的对话,焉然冷冷一笑,身子轻轻一抖,人早已消失在宫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