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警惕性很高的相府师爷孙培乾带着一伙子人立马赶到储物间,七手八脚地将南叶儿从网袋里拉出来。有人问:
“师爷,绑不绑?”
师爷斥道:“不绑,不绑跑了你负责呀?绑结实!”
众人这才又拿绳子将南叶儿捆绑结实了。师爷说:
“走,带走!交相爷处置去!”上回出了捉皇上的事,老孙如今想起来还后怕,因此这回再也不敢私自作主,直接矛盾上交了。
老华子这阵正忙乎不堪呢,极不情愿地结束了战斗,骂咧咧地从被被窝筒里爬出来,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吊金钟爱热闹,也穿好衣服跟在丈夫身后想看看究竟。老华子自言自语发牢骚说:
“抓个小偷,这样的小事也来麻烦我?大事小事,还有许多公事私事,国事家事一大堆,睡觉也睡不了一个囫囵觉,想把老子累死呀!”
吊金钟在后面加油添醋,风言风语说:“郎君呀,你消消气吧!你是一国重臣、一家之主,不要你管要谁管?怕累死你可以辞职不干呀,后面还有很多人跟着加塞呢!”
随着官职的升高,华世雄的脾气见长,动不动就骂人训人。不过在夫人面前,他从不敢做大,大丞相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夫人数落的他这些话,他装没听见。
夫妻俩一前一后嘟嘟囔囔进到大厅,华世雄刚要张嘴骂人,一抬头看见四五个壮汉架着一个人,就近一看才知是个女人,打扮却是一身的男妆,头发剪得很短。再往脸上细细一瞅,老华子顿时吓了一跳又吃了一惊,这是谁呀?这不就是他和胡三打发黄仁、张发存满城找了一遍没找到的南桥枫叶吗?大厅里灯光亮如白昼,老华子眼又不花,岂有看不清的道理?再说他和潘又安那么多年,而且关系处得又铁,潘又安的老婆他老华子能不认识?不过,南叶儿他也就是仅仅见过几回,而且每回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说熟悉谈不上,话从没说过一句呢,顶多就是个见面熟吧!
南叶儿见了老华子,赶快扭过头去,说实话她有点不好意思,未请自到,偷东西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老华子见到她的次数少,她可是见老华子好多次了,只是老华子在明处,她在暗处。老华子和丈夫的关系她当然清楚,大哥的老婆偷兄弟家的东西这话要是传出去也是件很丢人的事,因此她不禁微微脸色一红,忙转过头去,多少有点尴尬,不知该认不该认。
华世雄一个嫂嫂尚未出口,见南叶儿背过脸去,他脑子悠忽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这个嫂嫂不能认。
吊金钟不知高低,看这俩人好像不大对劲,不由脱口问道:“你俩认识?”
“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小偷?”华世雄平时惧内,这阵不怕老婆。
南叶儿听华世雄叫她小偷,不由怒火上升,就要开口骂人时,忽见华世雄向她使劲地挤了挤眼睛。叶儿明白了,这是老华子给她递暗号,让她不要说破,他会想办法的。
老华子清了清嗓子,故装姿态地打着官腔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跑相府干什么来了?”
南叶儿满脸不屑地回道:“我什么人都不是,相府不是人来的地方?我就随便转转。”
“相府是你随便转的地方吗?你不上皇宫转转去呀?那儿地方更大。”夫人吊金钟这回是和丈夫意见一致站在同一条道上,说完朝南叶儿翻翻白眼仁儿。
“你以为我没去过皇宫呀?我想去哪儿去哪儿,脚在我的腿上。”南叶儿虽然是五花大绑,仍旧不亢不卑、不落下风。
“哎哟,这口气还不小呢!皇上的后宫你都敢去?这么说在小偷的队伍里,你算是顶尖的了!”吊金钟是谁?当年果子县县宰七品官刁世才的女儿刁灵灵,向来生性霸道,服过谁?一个乘黑行窃的小偷居然敢和她丞相夫人顶嘴,真正是反了天了她!
“顶尖不敢说,反正在我们这一行里我说我第二没人敢说他第一。”如前说过,南叶儿一张嘴也是蛮厉害的哩!
老华子见夫人和南叶儿撕上了,急得团团转,劝也不是,拉也不是。如果放到从前,他会立马上去给夫人一耳刮子。现在不同了,他是丞相(副),潘又安是钦犯。前日他之所以尊敬潘又安,在大牢里公事公办多少挟点私货,没有为难他,那是看在过去和潘又安的那点老感情上。现在情况已明,皇上决意要取潘又安的性命,潘又安必死无疑了。就算他潘又安有天大的本事,况且又在囹圄之中,这次他能翻天?鬼才信呢?如此说来,夫人和一个即将做寡妇的女人拌几句,他犯得着着急动火甚至于打老婆吗?
两个女人吵得昏天黑地,老华子主意已经拿定,这个女人不能留。她不仅是烫手的山芋、没准就成了招祸的根源。这样想罢,他朝人群里公事公办地喊道:
“师爷在吗?”
孙培乾应声而出,道:“相爷,我在这儿哪!”
“把这个窃贼押下去,严加看管!”华世雄一本正经的吩咐道,这回他没有用眼角瞟向南叶儿。
“什么待遇?”孙培乾不敢擅自作主。
“一个小偷嘛,还什么待遇,又不是你姑奶奶!”华相国没好气的说。
“好嘞,在下明白。”孙培乾以为拿到相爷的底牌。
“停,给我记住了。不准用刑,倘若是伤了一根头发一点皮肉我就扒了你的皮!”
唯有这一句南叶儿听得心里热乎乎的,总算老华子有良心,过会他就会偷偷把她放走。
孙培乾也是灵机一动:丞相大概是存私了,留下这个漂亮的女贼,以备……
刁灵灵不干了,政策竟然这么宽大?还不让动一指头,这话一听就来气,而且火气冲天,矛头立马指向华世雄,恶语相向:
“她是你的姑奶奶呀?你这么向着她不让打不让骂的,莫非你狗日的想纳她做小妾了……”
华世雄不和老婆争高低,拽住吊金钟就往后堂跑,到了没人处,这才冲老婆发问:
“你光知道吵吵,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谁?”
“潘又安的老婆。”
“你怎么不早说?”
“本来我就不该说。”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女人,给姓潘的送回去?”
“送?往哪儿送?送到大理寺死囚牢里去?”
“那你留着她干嘛?悄悄地作了算啦!”
“不行,我得留着。”
“留着干嘛?当小老婆?”
“我想送给皇上。”
“羞,皇宫里黄花大姑娘多如牛毛,皇上会看上一个二手货女人?”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我给皇上不是送的妃子,我给皇上送的是忠心。”
“好你个老华子,怪不得你能当丞相呢?我看你的官职还得升两级。”
“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可不敢再升,再升就戳破天了。这话以后不准乱说,传出去就是掉脑袋的事。”
刁夫人急忙掩口,左右瞅瞅没人,嗲声说:“快回吧郎君,刚才的事才进行了一半呢!”
“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处理完那个女人的事。”
“这深更半夜的……”
“夜长梦多,我要连夜进宫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