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暗暗琢磨若除去佟老婆子,该派哪个合适?按说黄仁、张发存两个最为妥当,但是他们本就和姓潘的是一伙的,敢用吗?真是钱到用时方嫌少,兵到用时才知心。如此说来,朝中是真派不出人来了,只有西凉州他老丈人家那里再想想办法。与此同时,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宣宁武甲进京!
他明知宁武甲绝非善类,早晚可能会成为董卓一类的人物。既便如此,那也比潘又安的人强,整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他看人家不顺眼,人家看他还不顺眼呢!犹柔寡断,必受其乱。饮鸠止渴就饮鸠止渴,主意已定,便说:
“黄爱卿还得辛苦你一趟。”
黄文甲不胜酒力,已经微醺了。听说皇上派他有任务,以为升官的机会到了,又要离位磕头谢恩。
皇上嫌麻烦,连忙制止道:“头就免了,说事要紧。”
“皇上请讲,就是肝脑涂地,再所不惜……”黄文甲不会放过任何表忠心的机会。
“不用肝脑涂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要你做一回钦差大臣,出使西凉,先令宁武甲秘派两位得力人手悄悄急速除了佟老婆子母子二人,以绝后患 。然后再密传圣旨任命宁武甲为九门提督、掌管兵部,带十万精兵倾窠出动,秘密进京勤王。”
黄文甲又惊又喜:朝庭真要变天了,将来这个天下也有他黄文甲的一份啊!这本来早就是老宁的打算,老宁筹谋进京作官驻守天子脚下这事儿已经很久了。女儿宁红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说多了反而皇上起疑心。今天皇上亲自说出口来,他在老宁面前又是一大功,就说是他鼓捣皇上这么干的。以后老宁对他,还不像真神一样地供着吗!黄文甲暗暗一想不对,他仅仅只有一个钦差的空名,朝中无官职,狗屁都不是。遂说:
“皇上,宁剌史那儿,其实一个兵部尚书也就够了。职务多了,职权大了反而麻烦。”
皇上极端聪明之人,岂能听不出黄文甲话中有话。忙解释说:“黄爱卿且莫性急,朕给你还留了个大大的肥缺呢!”
“肥缺?多大?皇上您莫非让我当丞相哩吧?”黄文甲酒后狂言,口气大了不少。
“正是正是,还是黄爱卿知朕。”皇上也不隐瞒,索性就直接说出来了。
“哎呀,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大贵人、大伯乐。不行,我得给您磕头,不谢主龙恩是说不过去的。”黄文甲一夜暴福,几乎没再次搞成急惊风,匆匆起身下座,爬地下“咚咚咚”连磕了仨响头,然后老规矩办事,三呼万岁。
皇上摆摆手说:“罢了罢了,黄兄快快请起,一见你磕头朕就头痛。闲话休题,咱们商议正事要紧。”
“皇上,我想兼九门提督。”黄文甲信心不是很足,他公开要官怕引得龙颜不悦。
“九门提督不是文官干的事呀!”皇上对这个黄文甲不是很了解,就是老丈人推荐那层关系,其它一无所知,他不敢涉险把所有的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所以有推诿的意思。
“当年刘皇叔三请诸葛出山统帅三军、包揽所有的军国大事……”
皇上暗道:妈的这个姓黄的还是个顺杆爬呀!可是当前用人之际,算了,即便此人有私心有野心,那也比潘又安那些人好使换而且令人放心呀!枝节小事就不和他计较了。
“行,你先把这个九门提督兼上,至于封相之事,朕还要和其他人商议一下。不过,此事朕意已决,非你黄兄不可这是肯定的。但切记要保密,一旦泄露,恐会引起内乱,请黄兄三缄其口为是。”
黄文甲有些懊悔:不该为了一个九门提督把丞相给躭误了。听了皇上后半句话,方才放下心来,遂点头不止,道:“请圣上放心,这个我懂。”
“好,既如此。黄兄先接过钦差金印,择吉日率众出使西凉,务必请黄兄打好这第一仗,等咱们手头有了兵,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臣遵旨。”按礼仪这个情节是需要磕头的。黄文甲虽未受过正规训练,基本常识他懂,所以一咕?翻身下地趴下就是三个响头。
皇上说:“黄兄且回,明日朝堂颁旨,请兄静候佳音。”
黄文甲答应一声,“遵旨”,说罢就是不迈步子。皇上猛地想起刚才那位奉茶的宫女已经赏赐给黄文甲了,他忘了老黄可没忘,因此磨磨玑玑不告退。皇上拍拍脑门子,吩咐下去,着令那位宫女收拾一番,即刻随黄大人回府。
不一时,那位宫女简单地梳妆打扮了一下,默默随太监总管入养心殿向皇上交旨。皇上再看这位宫女,虽是轻描淡写、未曾着力化妆,但却是冰清玉洁、花容月貌,不由不让他心动几分。皇上暗暗有些后悔,这丫头他也见过必回,怎么就没细看呢?这样的可人儿,赏给这个姓黄的书呆子实在是很不甘心,但是皇上金口一开,便不得更改。皇上遂咬咬牙,道:
“黄兄可以回府了,明日还要准备出使西凉之事,早早休息去吧!”
老黄吭吃半天,又一次爬下磕头,道:“实不瞒皇上,微臣居无定所,暂时无处可去。”
“你在大理寺的馆舍呢?”皇上明白了老黄不走的原因。
“华丞相派人给清理掉了,昨夜微臣在死囚牢里过了一夜。晚饭没管,水都没让喝一口。”黄文甲总算有了告御状出恶气的机会。
“大胆的老华子!竟敢假传圣旨、沾污朕的名声,看老子怎么处置你!”皇上骂罢,稍一思忖,又道,“爱卿,内宫不是你可以留宿的地方,这样吧,朕让总管给你一些银两,二十两够了吧?然后再从御林军里抽调十数个武功高强的卫兵,这些人以后就归你指挥了。你今晚先去客店暂住,明天颁了金印,一切日用花费开销都有了。你不是奉旨出差去吗?等你回来,朕再给你修一幢大大的府第,你看如何?不不不,潘又安的潘府一直闲着不住人,朕贫一道旨,潘府就改成黄府了。”
黄文甲点头不止,脸上的表情极是复杂,眼泪花儿,口水哈喇子全都应运而生。皇上怕他又要跪下磕头,急忙唤过那位宫女,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妾名叫紫竹轩,父亲曾在老丞相王书贵手下供职作官。王丞相归天之后,父亲流落街头,小女子辗转进宫……”
皇上听罢,后悔地直骂娘,这么好的女孩儿,谈吐文雅,有条有理,又是潘又安的天然死敌。怎么错赏给姓黄的这狗杂种了呢?若是知晓,有这等出色的女裙钗纳入内宫,等些时日,取代宁红的位置都有可能呢!哎,事已至此,不如此也如此了,只是便宜了那个黄(皇上本来想说瘦子,可人家两颊肿起老高,叫胖子又是假的)……,权且就叫黄爱卿吧!他是爱卿吗?哎,手下没有可用之人,捉襟见肘,这皇上当得真是窝囊。
皇上说:“紫竹轩,由朕做主,现在你就是黄大人的人了,望你珍惜,助黄大人成就一番伟业。”
“谢皇上!”
紫竹轩只道了一个万福,没有行大礼。人说礼多人不怪,礼少了也不怪,皇上对紫竹轩的举止甚是赞同。
打发走了黄文甲一行,时辰不早了,皇上欲倒头便睡,猛觉得枕边少了一人。急呼太监,速宣一人前来养心殿伴驾侍寝,末了加一句不要太熟的。
太监没了主意,小声问道:“大堆的还是小堆的?”
这是一句只有皇上和这位太监才能懂的暗语,大堆的意思是一辈子也抽不上签的诸多妃嫔,小堆则是几乎天天都中签的那几位。
皇上改了主意,说:“都不要,就要紫竹轩那样的奉茶宫女。”
太监明白了,明白是明白,可是哪儿去寻第二个紫竹轩呢?执事太监无奈之下只有去找太监总管,总管略一思考,马上喊道:
“快去追那个姓黄的呀!”
“追黄大人干嘛?”
“你懂个屁!”总管斥道,“乘黄大人还没走远,赶快派人截住他。”
小太监略有醒悟,道:“总管大人,我这就去追!”
黄文甲带着十数名护卫人员,以及皇上赏给他的新夫人紫竹轩,坐轿的坐轿,他是步行(根据职务,他坐轿的资格有了,但由于还没上任,所以尚未配置齐全),刚出后宫没多远突见几个太监追上来,边跑边喊:
“黄大人,停一下!停下了!快停下!”
黄文甲一听,心下一沉:坏了!他和太监没过节,太监不会无缘无故地追他,必是皇上那儿出了什么岔儿。不过,不论好事坏事他只能按皇上意思办,他决不敢带着人撒腿就跑,而且这一伙子人包括他新得的美人儿也不可能跟着他跑。黄文甲停下来,静候消息。
几个年轻的太监跑在前头,挡在黄文甲及其队伍前面,气喘吁吁说:
“黄大人请留步,总管大人有话要和你讲。”
黄文甲纳闷:总管有何事,莫非送银子来了?刚才仅给了二十两,住旅馆的钱都不够。
过了不大一会,总管来了,后面还跟着俩宫女,打扮得花哩胡哨的,人长的就那样。总管见他开门见山说:
“黄大人,是这么会事,紫竹轩我们要带回去有其它安排,另外皇上赐于你这两位美女。两个换一个,不吃亏吧?”
黄文甲实在是一百个不情愿,虽然他和紫竹轩尚未说过一句话,但是他喜欢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不但模样好看,而且极有心机,还长了一副旺夫相。但是他心下再不允也不敢说出口来,嗫嚅道:
“这个嘛!这个……”
总管急了,说:“别这个那个的了,快交换吧,皇上还等着紫姑娘伴驾侍寝呢!”
到了这般地步,黄文甲还能说什么,顺水推舟还能落个人情,执意不肯,违逆圣旨,到头来别说紫竹轩,这两个宫女没门,他的前程以及性命,所有的一切全完了。末了,黄文甲陪着笑脸,一碟连声说:
“总管大人,人您尽管带去好了。至于这两位……”
他的意思是,他没看上,他想换换。
“赏给你了!”总管说罢,甩甩袖子,带人走了,总管只对皇上负责,才不理他的茬呢!
快到养心殿门口,管事的那位太监说:“总管大人,我把紫竹轩带进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总管理也不理,直接和紫宫女进了养心殿,一看皇上正眼巴巴地等着消息呢!总管施一礼,说:
“皇上,我把您要的人给您带来了。”
皇上细细一瞅,立马龙心大悦,赞道:“总管哥呀,这是你进宫以来办得最好最成功的一件事。下去吧,明天等候封赏。”
宝物失而复得,圣心甚慰。珍贵之物所以珍贵,是你感觉到它珍贵的时候才珍贵。皇宫里所有的陈规陋习今日废除,一切按新规办事,这样皇上就不用抓阄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皇上猴急得像个小孩子,紫竹轩配合得天衣无缝,正在享受鱼水之欢,突有太监在殿外中音传话:
“华相国有要事求见!”
“妈的这个狗贼,明天老子非杀了他不可!”皇上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