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大雪纷飞,辰王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多日来的征战令他疲倦不堪,风雪将他的面容吹的又硬朗了几分,许久没有打理面容,脸上已经冒出了许多胡茬。
他在营帐中看地形图,腰间的祥云平安符忽然毫无预兆的断裂,摔在地上。
辰王愣了一下,捡起来,看那红绳断裂整齐,很像是有人剪断的,可他日日随身佩戴,不可能给任何人,更不可能有人能剪断。
“子卿……”
他叹了口气,拿出一个锦盒,将平安符轻轻放入,看那断裂的红绳,利落的拿起随身佩戴的短刀将红绳割下,绑在自己手腕上。
西凉王军攻打北漠,势如破竹,直逼北漠末月城,北漠天启帝也交过降书,可辰王奉了景武帝的密令。
只准进攻,不准招降。
景武帝铁了心要让这世上再无北漠皇族,只有西凉北部。
他起初不理解为何皇兄如此固执,也不理解皇兄为何受制于一个女人。
后来他出征前夜,景武帝密诏他入宫,说他身中北漠皇室密毒,唯有北漠皇室才知解药,月氏以此胁迫他的恩宠,更胁迫他冷落永宁。
兄长想挣开这禁锢,所以他密令自己点将出征,收服北漠。
北漠皇族人数众多,等他们沦为阶下囚,总有软骨头愿意说出解毒的方法以求活命,届时皇兄便不用受人掣肘。
辰王垂下眼去看那已经微有些褪色的红绳。
她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寒风吹进营帐,他将锦盒合上,认真看北漠地形图。
就快好了,子卿。
等我打到末月城,我就去东离替你报仇。
而等他真的逼近末月城时,林煜却告知他永宁病重的消息。
“娘娘病重?因何?”
林煜道:“月氏下的手,百毒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娘娘又急火攻心,这才病重。泽兰束手无策,陛下在各地……张贴了悬赏。”
万两黄金以求名医。
万两黄金求的不是名医,是永宁的命。
二人都沉默了许久,他们心里都清楚,李泽兰都束手无策的毒,天下便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得了她了。
“那娘娘为何会急火攻心?”
林煜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告诉了他:“东离宁远侯将吾皇头颅割下送去了西凉,陛下以为是吾皇给女儿的礼物便也没看,娘娘这才……”
所以,永宁是第一个看到她父亲头颅的人?
辰王皱眉,翻身上马,“明日不去末月城了,收了天启帝的降书。传捷报回帝丘,王军大胜,天启帝愿降,北漠自此为我朝附属。”
他想了一下,又道:“等等,给天启帝开一个条件,让他交出一个知道北漠皇族密毒解药的人。否则本王便不收降书,只取末月城。”
永宁缠绵病榻,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绿荷福禄在旁不断的擦泪。
她握住了绿荷喂药的手,笑着道:“等我死后,你们离开吧。宫里太多拘束,也太压抑,不自由。”
绿荷却哭着摇头,“公主若身亡,奴婢绝不苟活……”
永宁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心中酸涩,“你们护了我一辈子,我却什么都没给你们,实在愧疚。”
她想将江湖令给绿荷,却突然发现枕下空空。
江湖令没了。
永宁沉下心细想了想,知道了是谁。
这坤宁宫如今被景武帝的人围得铁桶一般,除去他,谁都进不来。
永宁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走江湖令,无非是因为他怕自己离开。
她笑了一下,“幼稚。”
如今她性命垂危,就算没有江湖令,他也留不住她的。
绿荷却满眼心疼,“公主不愿离开,是否也是因为奴婢与福禄?”
福禄站在不远处,闻言也是抬头看着永宁。
她摇了摇头,“不是。”
绿荷却哭着抱住她,“奴婢知道,公主不走,是怕奴婢们被陛下折磨。”
永宁轻拍她的背,无力的笑了笑。
没想到,绿荷居然能猜到。
她在这世上如今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只留下了福禄绿荷。
她想走,想摔了江湖令去东离。
可她不能。
福禄绿荷在此,她若一走了之,他们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月氏还在这西凉后宫,永宁若走了,他们定会被月氏寻由头折磨。
“对不起……公主,对不起……”绿荷哭的几欲昏厥,“是奴婢们连累了你……”
“你们从未连累我,若非有你们,我连东离都出不来,估计早就死在了某个冬日的夜晚。”永宁也哽咽,“可你们跟着我却收紧苦楚,我实在愧疚……”
景武帝刚进来就看到主仆二人抱头痛哭,他捂了捂心脏,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自从辰王攻打北漠消息传开,月氏便停了解药,如今他命人将月氏囚禁,她生下的那个男儿也放在了谢如烟身边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