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当上午,太阳刚出来没多会儿,天色就又阴沉起来。
俨然又要下小雨。
而牙帐里,党项可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见到坐腿上的姑娘要站起来,都敢拽着她的护腕,一脸严肃地央求她再坐一会儿,把小姑娘都气笑了,回了句:
“等有肌肤之亲那天,我坐不折你!!”
万郁无虞听得似懂非懂,但是胜在胆大,也不舍温情,就闷声道,“我不怕。我就怕你离开我……”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脚步声匆匆跑来,还传来一句熟悉的嗓音:
“可汗!白兰又来人了!指名要找华胥女帝呢!”
等米擒林习惯性地,直接掀帘子进来时,正看到虎皮王椅上,一站一坐的俩人,正满脸火气地齐刷刷回头瞪他。
米擒林这才意识到莽撞了,赶忙退出去。
最后是华胥女帝先出门的,米擒林则小跑到自家可汗身边,殷勤地笑道,“她咋了?臭着个脸,因为你不给她椅子坐生气啊?这么小气?”
少年可汗凤眸阴寒,狠厉地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嘘!”
“……”
元无忧本来出帐时,还窝着火,等一见到白兰这回来的使者,就没那么火大了。
来的是白兰七王女白兰地,和另一个五大三粗的使者。
白兰地彼时穿着一身绣云纹的纯白羌服,编发半披半扎,头戴个嵌满珠宝的帽冠。
而她旁边那位穿着甲胄,一瞧就是武将。
两拨人一见面,白兰地就规规矩矩地,朝华胥女帝行羌族臣服礼,紧跟着张嘴寒暄。
汉人那种人情世故,让她拿捏的极到位。
直到远远瞧见,女帝身后走来个银甲黑衣的高瘦少年,白兰地的目光就越过元无忧,直勾勾望着她身后那人。
万郁无虞跟上来时,瞧见华胥女帝和白兰王女正商议着,相谈甚欢,便安安静静地往她身旁并肩一站,怀里抱着佩剑默默听着,也没出声打搅。
白兰那个苦主的事暂且说通了,凶手也已伏诛,元无忧便对白兰地好一番安抚,惟愿白兰与宗主国华胥兵戈不再起,狼烟不再战。
紧接着两方头领握手言和,年轻的华胥国主还拍了拍白兰王女的肩膀,“留下用午膳否?”
白兰地摇头,余光瞟了她身后的少年可汗一眼,笑着婉拒,“多谢国主厚爱,不必了,我怕我顾不上吃饭,再犯错误。”
说着,她扭头冲身后那随行的招手,
“走吧。”
元无忧头回见到白兰地这么正经的一面,有些不可置信。
结果那五大三粗的武将,当啷来了句:
“殿下,华胥国主身后那男的,就是你念念不忘那个党项男王啊?”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除了说话这大姐全都震惊住了。
每个人脸上都很精彩,首先是与华胥女帝并肩的,党项可汗万郁无虞。他闻言瞬间凤眸凌厉,恶狠狠地剜瞪着面前的白兰王女!
而白兰地瞬间额头冒汗,眯着眼睛,满脸尴尬无措,口呼:“她童言无忌啊,乱说的!我就是夸党项男王长得好……”
华胥女帝元无忧此时,脸都绿了,那双琥珀凤眸微眯,凝着利剑出鞘般的锋芒。
她咬着后槽牙,字字含恨:“童言无忌?她是幼童还是你是?”
白兰地指着自己身后武将,急忙解释:
“她啊,她今年才十岁!”
“骗谁呢?喂啥长大的,十岁能长这么壮?”
这“十岁”的武将大姐不以为意,她早就发现了,年轻的华胥国主身旁有个高瘦的少年,这小子明明俊脸稚气却满眼戾气,眼神威压,比国主架子还大。
羌人最喜欢捕猎驯狼,而他就像一匹未经开化的野狼,尊卑不分,无法无天,最能让人生出征服欲。
于是她不顾旁边疯狂给她打圆场的王女,还冲元无忧身旁的少年可汗,撅嘴吹个口哨。
“他是你男人啊?挺嫩的漂亮男娃,喉结挺大,就是不知道那挂是什么形状,鸟儿达不达。”
闻听此言,连白兰地都一脸震惊地,扭头看过去,“你脑子没病吧?顶风作案啊?”
与此同时,满脸阴鸷的华胥女帝,已经一把将身旁少年的细腰搂住,揽到自己身后。
他腰身被银甲覆盖的触感冷硬,但劲瘦。一想到这样低调的万郁无虞,在外头也挺招风惹草,元无忧心里就一股无名火。
她当即怒目而瞪,睥睨着面前的俩白兰使者。“放肆!当着我的面都敢调戏我的男人?”
若非都谈判完了,这次谈判铁定得搞砸。元无忧就纳闷了,党项白兰这帮女人,怎么对万郁无虞这个男可汗恶意这么大?
被华胥国主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十岁的武将也不以为意,还乐呵呵道,
“你急什么啊?真玩不起,我拿你们华胥党项当朋友才这样,再说了,男人不也这么调侃兄弟的女人吗?”
“你要真拿我们当朋友,就对我的男…可汗放尊重点。”
“你看你,真小气,一个男人而已,这么护食?”
于是那人嘟囔着,兀自扭头走了。
白兰地已经吓出了满头汗,赔笑道,“陛下啊,你也看到了,她脑子不正常的,那啥,我俩先走了啊……”
瞧见俩人招手喊上后面等候的白兰卫兵,落荒而逃的背影,
元无忧那股火还没撒出去,就愤然扭头,看向身后的甲胄少年。
万郁无虞那双深蓝凤眸凝视着她,眸光淬亮,既纯情无辜,又茫然无措。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强行平复情绪。
“她一厢情愿?”
“嗯。当然……”
“哦。”
身穿明光铠的小女帝似信非信,阴沉着脸扭头走了,万郁无虞心头一紧,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护腕,顺势牵起她的手。
“我跟她就见过几回,一点也不熟!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拳出气吧,别闷着……”
走在前头的元无忧头也没回,甚至甩开他的手,气哼哼道,
“我没生气,你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啊。我也不敢打你,你还一身伤呢。”
“说什么反话呢?我的心你还不清楚吗?那我去杀了她,你是不是心里能好受些……”
听到这里,元无忧赶忙停住脚步,幽怨的回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猝不及防,差点扑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