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
突然,西城外北军阵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马蹄声。
与渐弱的厮杀声相比,更能震撼人的心灵。
“两千骑兵!”
范雍立刻警觉。
其奔腾声势倍于千骑追云骑,他不难判断出兵力。
这是谁的援兵?
这是一支足以左右战局的力量!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与杨彦超不约而同的,将凝重而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城西卷起的浓浓尘埃。
“是左右游击军的先头部队么?”
范雍猜测着。
若是南梁援军,京营六军中唯有左右游击军这两支骑兵军,能派出此等规模骑兵。
而江南州郡之兵,是鲜有配置大量骑兵的。
其中的原因,自然在于所费甚重。
通常一名骑兵一月所需,便相当于步卒一年之需。
这还仅是一人单马的情况,若是一人双马或者三马,耗费之巨将难以想象。
作为边州的北徐州,州军中倒是配备了一支两千骑的骑兵。
只是范雍排除了这种可能。
因为熟知北军战法的他,料定此刻的柳世权必为元沐所困。
出于固守燕城的考量,柳世权应该不会轻易派出这支精锐。
“是殿下派来的援军么?”
杨彦超也在猜测着。
镇南将军元沐,乃北朝宗室,爵封彭城郡王。
他已得报元沐兵围燕城,故有所猜。
他们的心,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没有让他们久等,不过数个呼吸的工夫,这支骑兵已然奔至城西北军后阵。
其前冲之势愈发迅猛,宛如一阵狂风,直接杀入了北军薄弱的后阵。
顷刻间,城西北军顿时大乱。
当先一员女将,着银甲、束红巾。
秋水剑在手,纷飞舞动似飘雪,破阵如入无人之境。
其后紧随一杆大纛,迎风烈烈,上书:
“辅国中兵参军,柳”。
“速去通禀殿下,就说柳参军领兵来援。”
见是燕城援军,范雍大喜过望。
他一边命人去给萧绍瑜送信,一边想着内外夹击,破敌一面之军。
“薛司马,尚能战否?尚敢战否?”
遥指城西,范雍激将。
“有何不敢!”
薛子都浑然不惧。
他一腔战意熊熊,歼灭北军先锋仍是意犹未尽。
“好!本将命你率所部重骑,即刻出西城接应柳参军!”
“标下领命!”
此刻,一曲重骑正由薛槐统领,奋战西城。
城西北军大乱,攻城必然无以为继,此时将其撤下正逢其时。
很快,一曲重骑再次跨马列阵。
身处最前端的薛子都,放声怒号:
“开城门!”
城门升起的同时,他已率军冲了出去。
薛子都掌控一对擂鼓瓮金锤,大杀四方,披靡群虏。
一曲重骑马蹄阵阵,滚滚向前,奋力搏杀。
堵在城门前的北军兵卒,尚未回过神,便已被钢铁洪流碾压而过。
见此堪称恐怖的一幕,城西北军仓惶后撤,放弃攻城。
西城之下,除却死尸,再无北军一兵一卒。
“报!殿下,燕城柳参军来援,此刻正在城西与虏交战。
薛司马率部出击,城西虏军已退出攻城。”
报信兵卒入帐单膝跪地,急报。
骤闻军报,萧绍瑜腾地一声站起,急切追问:
“哪个柳参军?”
“辅国中兵柳参军。”
“文菲!”
萧绍瑜惊呼。
他也听到了西城外的动静,但没想到来援的竟然是恋人柳文菲。
心急如焚的他,当即喝令:
“迅速集结追云骑、王府中兵,即刻随本王出城接应!”
歼灭北军先锋后,他便坐镇军营,亲掌追云骑与王府中兵,以备决战。
此刻,因柳文菲的意外来援,北军已现败迹。
决战时机已到,他决意出击。
同时,他的心中也在为恋人担忧。
尽管柳文菲武道修为非凡,年轻一辈之中罕逢敌手,江湖名宿亦未必稳胜于她。
然两军阵中,刀枪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恋人,他也没有避战的理由。
睢陵存亡,个人荣辱,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追云骑千骑精锐与一都王府中兵,皆是枕戈待旦,令下便集结已毕。
金甲威武的萧绍瑜,乌眉斜挑,明眸如炬,俊面肃杀,跨马列于众军当面。
仓啷!
英华剑出鞘,剑指苍穹。
“决战的时候,到了!
儿郎们,随本王破虏!”
他一骑当先,义无反顾纵马奔出军营,直奔西城。
“誓死追随殿下,中兵随我来!”
身姿伟岸的叶清玄,霸气豪言。
他的心中已生陷阵之志,不悔自己的选择。
“九殿下,当世豪杰也。
此生追随,至死不渝!”
靡靡南国,多少男儿痴迷丝竹华藻,以堕落为荣,以奢侈为耀。
却手无缚鸡之力,望虏生畏。
士族子弟多如是,皇子皇孙犹有过之。
纵观皇族门阀,论豪情,无人可及九王萧绍瑜。
士为知己者死,正是此刻叶清玄内心的真实写照。
出身范氏的一都中兵,再次为萧绍瑜的大无畏,深深震撼。
“九殿下的身体里,也流淌着范氏尚武的血液!
为殿下而死,范氏子弟此生无憾!”
他们列阵向前,护主而去。
范伯勋兄弟二人并骑而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喊出了不一样的出征誓言:
“为殿下而战,为王妃而战!”
作为侍卫长的范伯勋,太了解萧绍瑜与柳文菲的情意了。
他喊出了萧绍瑜不能表达的心声。
闻此誓言,追云骑将士爆发出了空前的热情。
一边奋进,一边高声呐喊着:
“为殿下而战,为王妃而战!”
他们效忠于范雍,而范雍效忠于萧绍瑜。
在范雍的灌输下,萧绍瑜就是他们的主子爷,柳文菲自然是未来的主母。
为主人而战,就是他们心中的信仰。
在南梁人的心中,只有家,而没有国。
只有主子,而没有皇帝。
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主子。
主子的命运与荣辱,就是他们的未来与富贵。
国家与皇帝,并不在他们的心中。
南梁的人心就是这般现实,也许后世之人无法理解,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梁书·武帝纪》载曰:
后至,战于睢陵西。帝闻讯,率精锐,出城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