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要考虑考虑呢。”
柳文菲身姿亭亭,原地不动,俏言道。
她扬起略尖的下巴,水眸灵动的眨着,笑看萧郎。
萧绍瑜算是“自食恶果”了,这回轮到他尴尬了。
“当初,本王考虑的是吉时良日,你考虑的是啥啊?”
祭出曲线大法,他绕着弯的解释着。
他悄然凑近恋人,牵过柔荑,一脸温柔。
“妾考虑的是,今年还有没有吉时良日呢。”
柳文菲吐气如兰,水眸弯弯。
她不过是捉弄一下萧郎。
既然萧郎服软了,态度还是如此之诚恳,她自然见好就收了。
“原来是催娶啊,要不要再调戏调戏她呢,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一番思想斗争,萧绍瑜肯定道:
“必须有啊!走啊。”
他轻晃柔荑。
“走呗。”
芳步轻移,俏笑嫣然的她走向御帐。
随即,二人手牵着手,亲昵的步入御帐。
“陛下万年。”
郎妾同声,很有默契。
“小菲是吧,起来回话。”
梁帝慈祥的对柳文菲说道,话中却没提萧绍瑜。
柳文菲朝萧郎眨了眨水眸,便俏生生的起身回话:
“爹爹都叫臣小菲。”
“朕也叫你小菲了,不如收你作义女,如何呀?”
“这事陛下须问问九殿下?”
柳世权早已奏报过二人间的恋情,故梁帝所问意在考校。
“容貌俏美,英气内敛,果敢干练,确有几分阿瑛的影子。”
梁帝心中品评着。
他阅人无数,高门贵女见过不知凡几。
能得如此评价者,却是寥寥,似有爱屋及乌之意。
“此言何意?”
梁帝明知故问。
苍眸凝视下,柳文菲已是玉面娇羞,颊染绯红。
“所谓护花,当在此时。”
打定主意的萧绍瑜,便欲出面解围。
然而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正是裴邃。
“陛下,小菲乃臣之义女,与九殿下情投意合,臣恭请陛下赐婚。”
“老裴啊,抢戏了,懂不懂?”
萧绍瑜心里有点酸。
“儿臣恭请父皇赐婚。”
态度还是要表达的,仍然跪着的他叩首求赐。
梁帝忽起童心,竟然如是说道:
“朕考虑考虑,比如吉时良日何年有?今年有没有?”
“我去!老爷子,你监视本王!”
萧绍瑜心中大惊。
自古君无戏言,梁帝的考虑也许意味着反对。
一旁的柳文菲踢了踢萧郎,显然她心中有点发慌。
萧绍瑜能想到她的担忧,皇族联姻事关政治,梁帝可能已有安排。
若是如此,他纵有心扭转乾坤,亦棘手如登天。
但他的内心同样是勇敢的,不惧抗争皇命。
“本王的正妃,必须是文菲。”
他给了恋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吉时良日确须好好测算,马虎不得,臣叩谢陛下赐婚。”
裴邃极力促成。
即便不成,他也要梁帝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否则,柳文菲既无缘王妃,又不便另觅良配,难不成要终身不嫁么。
“裴卿,朕说的是考虑考虑,万一八字不合呢。”
梁帝也是老江湖了,回话一点毛病没有。
意思就是这个妞我们老萧家先占着,娶不娶呢,以后再说。
“陛下容禀,臣通阴阳,晓八卦,您是知道的。
据臣测算,九殿下与小女乃天作之合。”
裴邃早有准备,也是豁出去了。
“不愧是谥号‘烈’的狠人,老裴就是牛逼。”
萧绍瑜心花怒放。
梁帝沉默了。
其实,他和长公主萧碧婷,有意促成萧绍瑜和晋陵郡主林瑶仙,从而联姻门阀陆氏。
执掌典签府的苏霖之,亦将站在萧绍瑜的身后。
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故一直拖延至今。
此刻,谢宣怀殁,太子又出了昏招,转机已现。
梁帝已有足够的筹码,迫使主和派妥协,化解萧绍瑜联姻门阀陆氏的阻力。
梁帝的沉默在于:
看裴邃那志在必得的架势,他所请应是正妃之位。
问题是,林瑶仙能屈就侧妃么?
所以,梁帝考虑的真实意图,是想私下协商裴邃、柳世权,许柳文菲以侧妃。
裴、柳二人皆是地方实力派,若能与之联姻,更能稳固萧绍瑜的地位。
“萧郎,瑜儿与小菲,亦如当年之你我。
妾求你,莫要为难他们,可好?”
一道中年女子的声音,突兀的传入梁帝耳中,无尽伤感。
“阿瑛!”
梁帝灵魂震颤,心中狂呼,老泪喷涌夺眶。
萧绍瑜母妃范瑛,尚在人世。
十年前,梁帝对外宣称她忧郁而亡,实际是为掩人耳目,保护她。
否则主和派势必阴谋加害之。
须知当时刘玉婵已是皇后,总理后宫,想害她并不难。
别看范瑛乃旷世无匹的武道奇才,只要还吃饭、喝水,她便躲不过毒药的加害。
惟有诈死出宫,梁帝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出宫避世这十年,范瑛一直隐居在钟离柳府,也就是柳世权家。
秋水剑乃是她早年所用,后赠予梁帝作为定情信物。
梁帝将之赐予柳世权,表面上,他是昭示朝野,与范瑛情断,不可能再启复范氏。
以此迷惑主和派,使其不再攻讦范隆之、范雍父子。
实际上,他是告诉范瑛,见剑如面,此情此生不渝。
要她勇敢的活下去,见证萧绍瑜成长,见证二人的重逢,见证范氏复兴的那一天。
十年间,秋水剑一直陪伴着范瑛。
之前,柳文菲执意援救被困睢陵的萧绍瑜时,柳世权赠之秋水剑。
实则,他是奉范瑛之命相赠。
范瑛将之赠予爱徒柳文菲,便是认定了她是未来的儿媳。
范瑛留给儿子萧绍瑜的英华剑,则是梁帝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她希望自己和梁帝的情缘,在萧绍瑜和柳文菲的身上延续。
这也是母亲对儿子、儿媳的祝福。
闻梁帝御驾亲征,范瑛心念萧郎安危,十年未离柳府的她,秘密出府,暗中保护。
若非梁帝婉拒赐婚,她是不会隔空传音的。
十年未闻其声,骤然闻之,日夜思念的梁帝,情难自抑,往事涌上心头。
十年前,范氏蒙难,范瑛没有为父兄、为自己求过情。
因为她知道,萧郎已然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梁帝感念她贤惠的同时,心中深深自责,他欠她一个公道,他欠她半生美好。
《梁书·武帝纪》载曰:
夷陵县子、豫州刺史裴公邃恭请高祖赐婚帝后,高祖不决,太后范瑛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