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唐城的沐知年也听到了裴焱包养女人的风声。
而女人的名字叫沐青媃。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但这件事从同事嘴里得知,意义就大有不同。
沐青媃躲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沐知年问沐青媃:“小媃,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天盛唐到处在传,说你被裴焱包养了?”
比起这个,沐青媃更在意的是:“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沐知年默了一下,说:“你妈她暂时还不知道,她上的是夜间小时班,都是中年人,大家不关心这些。”
沐青媃吁了一口气,她这才挺直脊梁,思忖了一下,才说:“暂时不知道什么情况,大概是最近我和裴先生同出同进的次数多了,引人注目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沐知年沉重的呼吸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媃,你和裴焱在一起也三年了,你们……就没有可能走向正常的交往关系吗?”
“爸。”沐青媃安抚他说:“我现在刚毕业,工作还没稳定下来,暂时没考虑这些,裴先生也是,最近公司整改,每天都很忙。”
沐知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身边是一直只有你一个吧?”
沐青媃握住手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若在程采玥回来之前,她还能干脆利索的回答沐知年,但是程采玥回来了,裴焱虽说和程采玥称不上暧昧关系,但从行为举止来看,他对程采玥比对她好。
沐知年一下子咬紧牙关:“怎么,他不会还有别的女人吧,小媃,你告诉爸爸!”
“没有。”确实没有,沐青媃肯定的回答:“爸,我没那么傻,如果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我一定会离开的。”
沐知年平时很少凶沐青媃,但是这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还不够傻吗!当年你救我也好,救你妈也好,都是傻!现在你明知道他对你不是真心,你还是陷进去,也是傻!”
沐青媃无力反驳。
沐知年实在是太伤心了:“小媃,你一直都是咱们家最优秀也最冷静的,如果你怕你离开,裴焱会找你麻烦,那我们就搬走,我们一家人一起搬,搬到远远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苦什么难咱们都能扛过去。”
沐知年忍了三年,也忍到极限了,他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嘶吼,通过电波,更显得声嘶力竭:“是,当年如果没有你的付出,你妈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爸这三年来,每一天都活在自责和痛苦中,你说你喜欢裴焱,好,那我就烧香拜佛祈祷可以出现奇迹,期待他会王子爱上灰姑娘爱上你,毕竟我家的灰姑娘不比公主差,但是三年了,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他真在乎你,不会任人这么败坏你的名声!”
沐青媃握紧手机的骨节,根根发白,因为清瘦,白的吓人:“爸爸,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不曾顾及您的感受。”
两年前,裴焱是给过她机会离开的。
不是她没抓住。
而是她没勇气。
裴焱当年说,那是她自己争取的逃跑机会,像是兴师问罪,气氛紧张。
那时候,裴焱脾气正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惩罚她,她几乎每天都承受着身体被完全掌控,被肆虐到极致、肝胆俱裂的恐惧。
她很怕他。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家人,裴焱对她家人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父亲在哪里上班,母亲在哪里治疗,妹妹弟弟几岁了分别在哪里上学,他全部都知道,她没有勇气得罪裴焱。
当然对裴焱的喜欢,深陷,痴迷,也是有的。
再加上,母亲的脚踝正式开始治疗,她不想让为了救她而落下残疾的母亲,一辈子当一个残疾人。
所以,她选择留下。
裴焱说,如果她选择留下,以后将再没有退路,即便知道这是场游戏,即便她不喜欢玩游戏,但是游戏什么时候结束,只能由裴焱说了算。
自此,她成了被裴焱豢养的真正的金丝雀。
她丢掉礼义廉耻,丢掉尊严理想,她发现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好过一点。
既然她无力改变境遇,与其自哀自怨、怨天尤人,为何不能苦中作乐,让自己沉浸其中,给自己制造一点希望呢?
她努力讨裴焱欢心,用淫荡的语言去讨好,用放浪的身体去讨好,然后在裴焱施舍的那顶点温柔里找自己的人生价值,卑微的在夹缝中找生活的意义和快乐。
直到程采玥的出现,锤裂了她面前的镜子,撕开了她生活的假象,她恍然发现,站在镜子里的那个她,已经支离破碎。
她早已变得不再是她自己。
沐知年发泄一通,声音变得有些无力:“闺女,我知道,你跟了他三年了,我这三言两语一时半会也劝不动你,但希望今天爸爸的话哪怕你能听进去一句也好,你睁大眼睛看看,他究竟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他有没有真心对待过你。”
沐知年叹息一声:“我知道,从某些方面,他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么好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这样子跟他三年,也算是还清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沐知年突然就哽咽了。
沐青媃听到沐知年哽咽的声音,鼻子也蓦然一酸,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猛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情绪泄露。
“如果你妈知道你为了她被人这么糟蹋,她会恨不得死掉!你知不知道!”沐知年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本不想说这些的,但是忍耐到达了临界点,他不吐不快,他痛不欲生:“我之前不说,是觉得我不够格,是我把你推进火海,我这样的父亲有什么资格劝你清醒,劝你回头,但是,闺女,如果让我就这样子看着你不幸,我也不如死掉。”
沐青媃眼泪啪嗒落在手机荧屏上。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是爸妈对你的感情,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从没拿你当外人,爸妈对你和对瑶瑶他们都是一样的。”沐知年吸了下鼻子,说出他很早就决定的事情:“爸爸接下来给你说的话,绝不是一时兴起,闺女,你在听吗?”
沐青媃也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如常:“嗯,爸,我在认真听着。”
沐知年调整情绪,缓慢的逐字说道:“你离开裴焱,我们一家人去清湾生活。”
清湾,是华国的一个海岛城市,虽然远不比帝都发达,但出了名的环境优美宜居圣地,离帝都有两三千公里,去那边走水路,坐黑船,裴焱如果真要调查他们的去向,难度也远大于大陆。
沐知年说:“我一直有关注那边的房价物价工作,那边房价不贵,我们一家人到那边找个郊区独家小院,先租住,合适了日后就买下来,爸攒的钱到那边卖房子没什么压力,然后我和你妈做个小吃生意,我们远可以生活的比帝都更好更安逸。”
沐青媃幻想着那样平凡而自由的生活,不由得笑了,鼻子更酸了:“爸,给我点时间,我听您的,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沐知年心头一紧,重申道:“小媃,爸爸想去清湾生活不是最近才的想法,也不单纯是为了你,十年前,你妈我俩就谈论过这个问题,尤其这几年我早出晚归全年无休,咱们一家却依然无法在帝都落脚,三年前你妈生病之前,就曾提过,说等你毕业了咱们一家就过去那边生活的,后来你妈病了,这才作罢。”
“我知道了,爸。”沐青媃攥紧手心,有种满血复活的安心,她沉声说:“谢谢爸,你给了我想要重新开始的勇气,真的,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沐知年语重心长:“小媃,你要记住,你能为这个家付出一切,这个家,也能为你付出一切,我们是一家人,只有每个人都过得好,这个家才能好!”
沐青媃重重点头:“嗯。”
爸爸给的勇气,给的爱,让她突然觉得,她濒临枯萎的生命,重新得到了太阳的照耀、雨水的滋润。
就像是失足漂泊在大海里,她感到筋疲力尽、人生无望时,突然就看到了向她驶来的船,心里那种重获生机的希望,脚突然踩到实处的踏实感,溢于言表。